真棒!你可真棒啊,凉!”笑着打滚了。
即使从侧面也能一眼看出凉误以为自己被表扬了。我拼命憋住笑。凉那家伙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管是飨子的真正想法,还是我涨红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于山岳民族的狂热像间歇泉一样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去小城北面的“葫芦山”探险是在初三秋天,要不是那时候悠有一脚踩空从斜坡上滑下了十米,大概这种狂热现在还会继续吧。
之所以悠有会去探险,是因为我(因为闲着)跟着凉一起去了。所以说不定我也有一半责任。但是凉那家伙宣言要承担全部责任——满身是泥的悠有回到“进入盛夏之门”时,他突然对着阿姨,没有任何前兆地那样说道。
阿姨一点也没有生气,也没有惊讶的表现。我记得的只有她非常难过的表情,以及小声说出的“还是不要去‘葫芦山’那里的好,说不定会遇上神隐哟”这样的话。
本来可以改写日本中世纪历史的“幻之边里山岳民族假说”,正如幻影一般在那天晚上终结了。但是他收集的史料和地图什么的现在想必还深藏在抽屉深处。作为“被飨子表扬了”的光荣之日的勋章……也作为使自己的伙伴陷入危险的悔恨印记。
换我的话,大概绝对不会像那样误会、宣言和后悔吧。
但是,总而言之凉就是那样的家伙,我觉得那也算是一种幸福。
然后——虽然没有荒人那样的戏剧性——我也需要在正式的第二阶段之前给打工的地方打个招呼。因为KABA Circling也兼营自行车租赁,在这个季节会很忙。
“要去合宿了。”
听到我这么说,老掌柜一如既往地坐到店铺深处的圆凳上,一如既往地说声“哦哦——”拍着自己光秃秃的头。从隔壁套餐店的有线电视传来了很有精神却同时很悲哀的歌声。过了一会儿,我想起那首歌是成膳任的《咖哩饭女孩》。
“你是地理研的没错吧?居然要合宿么,那个社团。”
“不是社团活动。只是要住在朋友那儿。”
“哦哦,那真是了不起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只不过是老掌柜的口头禅罢了,“要多长时间?”
“大约一周,暂且。是暑假的Project。”
“Project啊,了不起啊。”
“算是吧。”
“啊啊,是啊。”
“嗯,”我随意地耸耸肩,“少掌柜呢?”
“嗯?啊,那个家伙啊。说是商店街振兴会有急事啊,正好去会馆了。”老爷爷伸出细瘦的手臂,指向了和市中心错开了有九十度的方向。
“议员们也很辛苦呢。”我想象着从少掌柜手上接过抗议文书的老人们的表情。
但只是抗议文书的话算不了什么。我脑内以宽屏液晶画面再现着过去几年的事件梗概。逃走的建筑公司经理。不请自来的东京市民团体。以KABA少掌柜为首的商店街的人们开始罢免运动,匿名信飞舞,连右翼的宣传车都来了(从车牌号判断是从福冈远道而来的),压轴的是发福的大叔们在听证会当中扭在一起大打出手。
如果是飨子的话,一定会恶心的背过脸去忍住呕吐吧。
如果是悠有的话……如果是悠有的话,会怎么做呢?
“不是啊,今天说的不是河流的事啊。喏,最近不是不明不白的火灾多得不得了么?”
“好像是呢。”
“要稍微认真点考虑对策啊,说是。‘寿司将夫’带头,要组成自警团啥的巡逻,说是这样。”
“嘿——,”如果说我完全没有惊讶,那就是说谎了。那家寿司店的老板从以前开始就是商店街里最吊儿郎当的人,因每年在盂兰盆会上必定都会迟到而闻名。“那还真是有点了不得呢。”
“啊啊,的确是那样啊。说起来啊,和字面上一样屁股上着了火,那家伙啊。”老掌柜滑稽地拍着脑袋。这个卖自行车的老头,看上去尽管挺和蔼,却有着邪恶的幽默感。
“难道说……”
“对就是那样啊。前阵子的火灾,把他那的鲣鱼都烤焦啦,嘿嘿嘿。”
“这可不是该笑的。”
“哎呀哎呀,的确不该啊。——那个啊,将夫那家伙,冲出来的时候,看见像是犯人的一个男的跑掉了,说是啊。抓着扫帚还是铁管追了上去,结果哧溜就钻到小道里去了啊,那啥,那边的……怎么讲啊,从邮局后面那边,有那么几条弯弯曲曲的细胡同啊。”
“我知道。”是水巷。我点头。
“嗯、嗯。就是那儿,这样,哧溜地啊。眼看就要追上了,还是跑掉了,了不得啊。知道那种小路啊,这下是本地人没跑啦。”
当然,在这里我说不定应该这么回答。老掌柜,那些路叫做水巷。不止是您说的那个地方有,整个城市里到处都有,是过去河流的残痕。如果能够灵活利用,抄起近道来是非常方便的。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那当然是因为,我从半年前开始就一直在秘密研究城里的近道了。
如果我现在在这里把这些话告诉老掌柜的话,百分之百过上几小时我就会不得不(在边里警察局地下的狭小房间里吃着猪排饭)重复一遍同样的说明了。
不是说我不信用或者讨厌老掌柜。不如说我和他挺合得来。虽然不读书,但能听别人说话。我觉得到了这个岁数还能理解蒙提·派森这一点也不坏。
但是他是大人。而我不是大人。就是这样。
我们之间积累着长达半个世纪的互相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