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擅长背诵,而且有一个对于语言教育异常热心的母亲罢了。每次搬家,母亲都会找来做保姆兼家教的外国人,试图给我脑子里灌输新的语言。英语、德语、法语、泰语、波斯语、意大利语、俄语、菲律宾语、粤语,不知为何还有拉丁语(这个是住在春日部的公寓里时,住在隔壁的原修道士青年教给我的)。
当然这些我不可能全部掌握。掌握到打招呼以上程度的只有英语和拉丁语,这两个是因为在搬走之后偶然还和原来的家教有联系(顺便说一下,初三秋天想读博尔赫斯时,这两种语言起到了很大作用——教训:多少懂一些英语和拉丁语的话,西班牙语什么的就可以勉强解读了)。于是乎,那个时候我说出的感想是,
——为了帮助飨子培养新人类,我献上我的母亲怎么样?
不用说,飨子发了很大的火。
“要用自己的意志去控制哟!有干劲的话就能做到!不要祈祷,只要工作!”
我们的女王大人摇着可怜时间跳跃少女的肩,感觉完全变成了魔鬼教练的角色。
“不是祈祷与工作么。”
“荒人,还轮不到你给我讲天主教的本质哟。来,悠有,行不行?”
“嗯,行是行,可是……”
“一起‘跳跃’的事以后再说好了,还是先从掌握控制方法开始做起吧。”
“要控制的话,”我说道,“差不多该练习一下向过去的‘跳跃’了吧?”
“闭嘴,卓人!不要给我说些多余的话,悠有混乱了怎么办!”
最短零点三秒,最长三点二秒。
在我们面前,悠有消失,复又出现。
但是,两个悠有互相看着、迷惑地歪着头的光景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说不定,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试着更加认真地思考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我们并没有那么做。
既然可以“跳跃”到未来,那么毫无疑问也可以跳往过去。即使做法多少有些不同,只要掌握了窍门就好了。和如果骑着自行车想往后退,只要双脚离开踏板放在地面上往前蹬一样,就是这样。如果还不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悠有没有习惯的问题吧。不管怎么说她连往未来的“跳跃”都还不能自由控制,云云。当时的我们是在称作对称性的沙坑里玩耍的孩童。
于是这般飨子挥着双臂叫嚷着,凉记着笔记,荒人搬运器材,我则全力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
“来吧悠有,‘跳跃’吧!凭自己的意志!就在大家面前!……”
啊,那是多么无忧无虑的时光。
17
不过这时的飨子已经错过了悠有第一次凭自己的意志“跳跃”的历史性瞬间。
在那场火灾终结整个事件之前,我们都没有告诉她这件事。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不愿挨骂了。另外这里的我们是指我、悠有和荒人。
那件事是几乎在站前商店街正中发生的。
悠有和我正在为“进入盛夏之门”采购的途中。因为只去用托里布的店,所以整个路线(即使灵活使用水巷)相当费工夫——因此我情绪有些低落。这个解不好。
而且每次回到大路上,都会见到一成不变的修整不良的女式自行车群。悠有嘲笑了一阵愁眉苦脸的我,然后突然改变了语气。
“那个,最近的烦恼,其一。”
“什么?”
悠有考虑事情的时候,好像必须要有答话的人。就像网球的对墙练习一样。话语一次又一次反射回来,选手的水平最终得到长进。应该。大概。
“有人的宇宙开发呀。”
“啊。”
“要是问到为什么不开发就不行的话呀。”
“嗯。”
“最后总是会变成‘为了即使地球灭亡了人类也能继续生存下去’这样的话吧?”
“算是吧。不然就是刻在DNA上的作为种子的愿望,什么的。”
“嗯,就是那种感觉。可是那样的话,只不过是‘因为不想死’换了一种说法吧。怎么想?”
“可能吧。”
“那样的话,这样怎么样?假如人类剩余的能量或者作为种子的寿命什么的只剩下最后一代的量了,是进入宇宙而后灭亡,还是提高现在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们的生活质量而后全灭,如果非要选一边的话,你觉得大家会选哪边呢?”
我不能立即回答。对于悠有来说这实在是相当复杂的逻辑。那种无名的不安再次使我喉咙附近发痒起来。
“呐,怎么样?”
“肯定是进入宇宙吧。而且那样更帅。”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想起了《世界末日》里的一幕。只要用演员们的慢镜头配上气氛高涨的音乐,就可以感动大多数的观众——制片人布鲁克海默洞察人类得到的这一结论,说实话,我并不是那么讨厌。比起不好看的做法,肯定还是帅气的做法好。“万物灵长人类的命运不是坐着等死,大概人们会这么说吧。”
“嗯,也是呢。不过呀,如果个人的安乐死OK的话,整个人类为了提高生活质量而努力也不坏呢。也就是说,想要去宇宙的人是不认同安乐死喽?”
“………………”
“这些话是小飨昨天在电话里跟我说的,Tact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