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哪?”
藤堂这么说着,已经把茶壶放在煤气炉上,按下了开关。我窥见他左手抓着一个方形的块状物。
果然,我想到。
每次在宅子里见到他时,他不知为何总是带着文库本的漫画,而且不知为何全是荻尾望都的。顺便说一下今天的是《边境》。
“少爷。”
“啊。”
“不臭吧?”
“不,没什么。”
“不臭哇?那就好啊。”
他好像稍微歪了一下脑袋,向我行礼(还是好像向我行礼一样歪了一下脑袋?),然后笨拙地把椅子转过去面向炉子,坐在上面开始看《边境》。两腿盘着折向胸前,脊背大幅弯曲着,就好像要把头强塞到小小的文库本里去一样。
我一瞬间联想到了中国杂技团里的软体名人,然后终于注意到我已经失去了离开厨房的时机。
——不客气地说,我讨厌这个叫藤堂的人。
或者说,总之就是感觉不舒服。
他说话的口音,以及把年少的来客都叫做“少爷”的习惯都令我不爽。而且,所谓臭不臭的问题,指的不是煤气炉,而是在问自己的体臭是不是令人不舒服。并且每次见到他,他都会这么问。并且他每次问的时候肯定会移开视线,就好像我们肩上发出了什么炫目的神秘光线一样。但听他的口气好像并没有为自己的体臭感到困扰。不如说问得还很轻松愉快,简直就像我们回答“嗯,您可真臭啊!”才比较礼貌一样。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就是这种性格,不然就是羡慕凉(我们作为同学也包括在内)。不管怎么说,凉那家伙可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不过不久之后,我就发现实际并不是这样。
因为不管对谁,不管对什么——即使是对庭院里的盆栽什么的——藤堂都会移开视线,歪着脑袋弓着背应对(说不定是在问盆栽“不臭吧?”)。凉认为他是不是脖子有什么老毛病。顺便说一下,后来我发现凉猜错了。虽说那实在是相当后来的事——在悠有的事件结束数年之后。
“少爷。”
“嗯?”
“不要让老爷太担心哪,这就请您多多关照了啊,呐?”
我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也就是说这个瞬间的我是一个糊涂透顶的小孩。
——因为等我意识到他说的是凉的黑客行为,已经是在稍微往后一点、状况变得无法挽回的时候了。
*
“啊咧Tact,怎么这么慢?”
回到起居室,悠有正在做第三套TT体操。凉和飨子在房间角落里的沙发上热烈地争论。荒人站在凉台上,以两人的大声争论为BGM眺望着夕阳。及其理所当然的,就像“一如既往的我们”的光景。但这只是表面,底下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如果凉所说的是正确的话。
——我不知为何突然生起气来。
就好像在跳蚤市场上,被别人先发现了珍品的变速器,以毫厘之差抢先买下的那种感觉。明明本来不是很想要那个零件的,明明之前连零件的价值都没有注意到的。
混账,为什么让我注意到了啊?
“怎么啦,Tact?没事吧?”
“没什么。有人送了茶果子而已。”
“啊啦啦,”悠有模仿着阿姨的表情口气,“明明马上要吃晚饭了,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呢!”
我扭过头去,装作在倾听飨子他们的议论。
如果说我没有动摇就是说谎了。但是,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而动摇。是凉的错,还是因为悠有模仿得太像了?
藤堂先生的那句话在我头脑中响个不停。担心、担心、担心。我担心。飨子他们担心。如果悠有绝对不可能向过去“跳跃”的话……我们怎么做才好?应该做什么?或者究竟有没有什么能做的?这些语言的碎片,和刚才凉的台词搅和在一起。我担心。凉也担心。凉的祖父也担心。悠有一个人前行。荒人喜欢悠有的说。那,卓人喜欢的是谁?
这种荒唐的悲哀究竟是什么?
“——而且,无线LAN也是可能的。应该将心灵感应作为一种基本人权予以承认,至少应该给新生儿加上。”飨子猛地回过头来,“喂,卓人你不这么想吗?”
“那是什么啊,又是AELism?”
“基因工程基本伦理理念的考察哟。之前也说过吧?考虑到灵长类全体道德的完成,电磁式远距离通讯之类的是最低限度的必要能力。而且,前世也是必要的。”
“前世?为什么?”我冷笑道,“你还信那种玩意儿?什么时候开始迷上宗教了?”
“灵魂的转生是技术问题,不是信仰的对象。人科的前额叶可塑性太大了,需要某种抑制结构。这些内容你已经赞同过了吧?别告诉我你忘了,连休时候的。”
“记得呢。是说为了对抗攻性自杀者,需要善行的担保对吧?”
“对。为了这一目的,最有效率的当然是‘前世’和‘来世’对吧。古典宗教的难点是,<em>这些</em>实际并不存在这一事实……那么,没有的东西创造出来不就好了嘛!有什么好笑的?”
拜托说点什么……荒人和凉用手势向我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