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的是意料之外的现象与理所当然的结论。
神经元这一运河网也就是人们各自的人生。仅有一次、不能再次复制的壁毯。即使建立新堤防、挖掘新运河河道,从概率论上讲结果也不可能和原来完全一样。两名少女用自己的脑向人们证明了这一点——无数次地。
两人恢复了,新的运河诞生了。但是这时两人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两人了。别的意识,别的思考,以及<em>别的记忆</em>。
我想起了边里小城的水巷。现在这后巷中细细的网络,只不过是过去庞大而复杂的河流的残痕,不过是偶然延续生命的结论之一。如果边里这一土地的发展采取了别的形式,水巷大概也会有通过别的路经生存下来的可能性。
如果受秀吉之命从常陆国到来的大人在更偏东的地方建城的话。如果他没有立即因为属民的一揆和关原之战被贬为平民的话。如果全县闻名的“明和治水”失败了的话。如果戊辰战争时赤报队的失散者没有经过这里的话。如果最早的铁路(没有屈服于本地权贵的威压)按照当初计划的路线铺设的话。如果那个范·德·科尔哈斯/科尔豪斯氏的设计图是可以实现的话。我想象着。想象着,然后立即消除。脑内形成的激发态神经元网络瞬间弱化,可能存在过的世界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如果不能消除的话会怎么样?一切事物都被覆盖的话……新来的世界站稳脚跟,眼看着逐渐成长为精致结构的话。
两位患者的神经系统发生的就是这样的事。每过数周,可能存在的过去和现在(有时是未来)就会出现在脑细胞的网络之中。毫无矛盾、完美的半生。可以普通地上学,可以扫除、做饭、整理床铺,要说问题只有一个……只是周围的世界和自己的记忆完全错位罢了。
矿一是第四个患者,因此医疗机关的对应措施和最初的两位相比更加妥当。他既没有自杀未遂,也不用永远呆在精神病院里。但这样还是没有解决问题……全身肌肉无力、钙质流失、轻微头痛和目眩、消化系统缓慢衰弱、睡眠时间的增长倾向、免疫力低下。以及当然的,以约十七天为周期而变迁的他的“现实”。
知里大夫也会按照周期学习新的地名和人名。每次发生变化都会重复同样的说明——对,这里的确是你居住的火星基地(或者是伽利略卫星上的田园都市、十九世纪最后一年建成的古老轨道电梯、越过关门海峡一直延续的万里长城一角),但是您不幸罹患了原因不明的难症,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和静养。所以您不能从这个房间出去。不用担心,我们会对您唯一的血亲——您妹妹好好说明情况的……大夫的耐心实在是可以无限持续下去,简直就像托里布一样。他和矿一共有了一小部分“世界”,甚至会一起做新家具和生活用品。即使不能理解周期十七天的世界,也能够静静加入其中。
是的,不能理解的事情像山一样多。原因是什么(异常朊毒体或β淀粉样物质的积累都没有发现……于是果然和阿尔茨海默病没有关系?有没有可能是克雅二氏病的新变种?为什么只能在发病初期确认到周期性同步放电?脑啡肽酶的不安定行为代表了什么?)。患者们的新“记忆”从何而来(只不过是正确记忆的歪曲?)。为什么“记忆”的变异周期在患者之间有很大不同(周期最长的有一百九十五天)。“记忆”中诞生的异世界为什么能完美地自洽(在乌克兰发现的患者K小姐,展示了混淆古代伊特鲁里亚语和桦太阿伊努语而产生的亚诺玛米·印第安帝国北部方言的长达二十五个世纪的历史和语法解说)。以及为什么,所有患者都会保有一个——在矿一的例子里是自己有妹妹这个事实——总是不变的事实(其作为认知的基准点完成了某种心理上的机能?和记忆变异周期的因果关系?脑内发生了极微量异常朊毒体群的“准迁移循环”,因此需要平稳域?话说回来,蛋白质的复制可能存在非周期定解么?)。
不过这些探索都被推后了,因为不论如何知里大夫首先是个医生。这家医院的方针屹立不动……不是为了恢复正常而和病魔斗争,而只是成为尽力维持生活质量的病人的助力。偶尔地,会有注意S·Z综合征的论文发表,但一直没有大的进展。全世界的医生几乎都在为弄清楚阿尔茨海默病忙得不可开交——这是当然,因为那边的患者相当多。赶快赶快,不要被别的研究机关超过了!有上百万的老人等着吃药呢,想象一下这能发展成多么大的产业吧,第一个弄清楚的人就是亿万富翁!……
远离那片巨大的漩涡,矿一的治疗慢慢的变成了护理。颜色不可思议的器具逐渐增多,数个世界积累重叠在一起。还有虚幻的经验、伪造的知识。
虚幻?但是,从哪里到哪里才算“真实”呢?我心中涌起了一丝愤怒。约一千四百克的柔软器官里储存的信息,到哪里为止是“事实”,又从哪里开始是“虚构”(Fiction)呢?我自己头脑之中也积累着众多故事(Fiction)。霍比特村、最喜欢橘子皮的带条纹的龙、从赤道延伸出的轨道电梯,我都可以明确地想象、描绘出来,它们的确在我脑内占据了一定容量,即使不像矿一的“现实”那么确实。这世上也有很多看电视连续剧能真心哭出来的人,我母亲就是其中之一,谁能断言这就不是一种疾病呢?如果故事能被允许,那么只存在于这颗行星上的一个人脑中的“现实”也应该得到允许。“现实”的优越性什么的,只不过是多数表决的结果;而多数的赞成并不能肯定保证结论的正确。……
“喂,怎么了?没事吧?”大夫用指尖戳着我的肩膀。
“没事的。”
“那就好。看你呆呆的。如果连你都到‘那边’去了就麻烦了。”
“十二亿分之一的概率吧。”
“那边”,这是大夫对S·Z综合征的委婉称呼。只在世界上五个人的大脑里发生的不可思议现象,而且其中三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说起来,县里补助金的事怎么样了?”
“嗯——,这阵子还是,没什么办法,”大夫两手抱在脑后,背弯曲着发出响声,“说实话如果能被国家指定为难症就好了,不过那边也有那边的那个。我老师也和京大派是那种关系,而且现在的厚劳省也那样。”
“您说的是。”
在暧昧的名词的间隙,我随意附和着。当然特定疾患医疗补偿制度并不是完美无缺的魔法杖,这一点连我都知道。所有制度都有其限界——称作预算的巨大上限。听过的解释实在是太多了。S·Z综合征的治疗方法的确还没有找到,但是不是需要生活上的长期保障就不好说了。事关生死的疾病还有的是。认定特定疾患,说到底还是为了全体国民;如果将预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