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那一天,飨子想要尝试移动摄影,于是(大概从信大的别的实验室)借来了一套斯坦尼康。那是一个连接摄影者的躯体和摄像机的相当庞大的黑块,感觉招潮蟹都没有这么夸张。从结论来说,不是一个很好使用的装置。
先是荒人骑自行车,我扛着斯坦尼康坐在后座上。但这样掌握不好平衡,没法直线前进。如果让荒人坐到后座上,就变成我的力量蹬不动自行车了。换成凉也不行。
如果这东西能自带台车大概就好了,或者让荒人去自家超市借小卡车来用。可是那天并没有这样的时间了。飨子抱怨着明天就必须把这台设备还回去。我们三个则互相看看,“那你昨天就联络我们啊”这样用视线抗议着。而悠有正在热情地做两天前想出来的“时间跳跃体操”——在旁观者看来,唯一的缺点是和第二套广播体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要说最后怎么样了,(就像克劳修斯第二定律所暗示的那样)我们采取了最原始的方法……也就是说,我、荒人和凉轮流扛着斯坦尼康,剩下两人支撑着扛设备的人的腰,和悠有平行地跑。
没有实际做过的人绝对不会明白,一边单眼对着取景器一边横着奔跑有多累。因为我自己在做之前也没有明白。不过,为了自己的名誉我要先说一句,最先开始受不了的是荒人,而最先开始发牢骚、被飨子抓住脸往两边扯的是凉。
然后,到吐着热气的毒辣太阳刚好越过天顶的时候,我们的T恤已经因为汗水变得斑斑驳驳了。
“投休息一票。”我说道。
“赞成啊。”
“我赞成!赞成卓人!”
男性阵营的提议因为飨子“笑话给我到下午六点以后再说”的一句话就被从议事簿上删去了。如果不是悠有说出,
“嗯——,小飨呀,我也有点想休息呢。”
那么大概在那个事件发生之前,我们的人数就要减少了。
争论的结果,我们赢得了每小时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在第五次休息时,红得不能再红的夕阳,从大约八光分的远方坏笑着俯视我们。
我瘫倒在柏油路和田野交界处放着的冰盒旁边,从中抽出一罐宝矿力水特靠在头上,然后就一动也动不了了。
回过神来,飨子又在盯着显示器看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自指性了,我苦笑着想到。一帧一帧地检查高速摄影的结果是比我们当初以为的更加累人的工作……想要承担的男高中生一个也没有。当然那就变成了飨子的工作。但是本来就是这个飨子把我们拉到这个令人汗流浃背的“Project”里的——就像衔尾蛇一样。
我突然想到,那头古代的邪龙是不小心吞下了自己的尾巴而变得无法行动的,还是最初就以化为圆环为目的?而且在这之上,朔太郎的蛸知道它的伟大先祖、这条邪龙的事情么?
我又看到凉在飨子身边在那本个人备忘录上写着什么(多亏我们恳求飨子从中途开始增加了休息时间,他现在回复比我们都快)。到底是一个认真的家伙。
那个本子上应该密密麻麻地记着我们从参考资料中总结出的关于时间旅行故事的问题点和疑问点。
——例如,是怎样不可思议的机关使得时间旅行者能和地球的自转和公转同步?
为什么不能有复数个过去存在(明明那样的话就能防止悖论发生这一“万一事态”!)?
现在的时间旅行故事为什么不如过去多了……是不是就像飨子指出的那样,我们已经用尽了“未来”这一概念?
向过去旅行时应该携带的物品中最有效率的,到底是古老的金属货币还是体育年鉴?
即使是只有意识跳跃时间,说到底还是脑中的微粒状态发生了改变,这还是避免不了任何悖论不是么?
肯尼迪暗杀对于美国出生的时间旅行者来说,和二·二六事件对于日本的时间旅行者来说是否具有同样的意义?
为什么禾林出版的言情小说里也流行时间旅行故事?等等。
他记事本中的内容正是这个时间点上“Project”的全部成果。等不及现象来验证的假说、比贝克特的戏剧更荒诞的梗概。而我们(和所有通常的高中生一样)不习惯等待。
风掠过鼻尖。能感觉到T恤正在令人不快地变干。眼前只有茜色的天空。这样的话——我心不在焉地想着——我的汗水在这广阔大气的收支结算书的贷方里,被分到了哪一个项目之下呢?蝴蝶效应无处不在。巴西的蝴蝶挥动翅膀,二十四小时之后北京就可能因此下雨。微小的初始值变化就能推翻所有的预定表。
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一个(对自己的体力没什么自信的)高中生像这样倒在这里,可能会给不知何时不知何地的贫穷村庄带去救命的慈雨。我变成了不确定的未来的救世主。于是,问题来了。神啊,如果那场雨并没有降下来,那么这个悲哀的高中生的存在价值又在哪里呢?……
荒人晃着脑袋靠近这边。皮肤晒得很厉害,脸色也很糟糕。
没事吧,我(仍然躺着)问道。与其说是担心他,不如说是讨厌那家伙的呕吐物落到我头上。
“嗯。休息的话。”
“说起来,该回去了吧。”我保持躺着的姿势打开冰盒,把手伸进空隙,就像抽签一样拿出了一瓶水瓶座运动饮料,“马上就六点了。喝么?”
“不用。”
“但是,你脸色。”
“说不用了。”
“……啊,这样啊。”
果然我还是不怎么了解这家伙。
我手上的第二瓶饮料失去了目的地。要喝它的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