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意见。而这家店在这些错误之中也是属于相当像样的一边。
飨子和凉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正坐在一如既往的位置上喝红茶。他们坐在窗边英国制书架夹着的长得夸张的沙发两端,正像一对书立。
BGM是芝加哥的Saturday in the Park,这也和往常一样。阿姨的趣味没什么变化余地。她正在柜台一角和中年客人闲聊,对进来的我们快速眨了一下眼示意。我也一如既往地眨眼回应,然后一如既往地坐在凉前面的沙发上。他厚厚的个人备忘录打开着,放在外形像树桩的圆桌上面。
悠有说道,
——我上去放一下东西,你先喝茶吧。
上了二楼。我目送她离去,然后(从这里开始才不再一如既往)故意作出惊讶的样子抱起双臂。
“你是怎么来的?”
是我联络了凉,因此他在这里毫不奇怪。但是说到飨子的速度!光是从“大山”上下来,手续之类的大概就会花掉很长时间。
“这还用说嘛,我从凉那里听说了哟。”把人当傻子的口气,波浪长发轻轻飘晃着。
我们——也就是我、悠有和凉——是美原高的学生,只有飨子是在“大山”上的女子高中上学。更正确地说是在那里生活。那里是全宿制、只有大小姐才能上的特别的学校。要说有多特别,就连凉的姐姐和母亲都没能进入那所学校……而凉的家族可是这个小城里最古老而巨大的宅邸的主人。
“大山”过去是陆军训练场,再过去是战国时代的城塞。总之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坚不可摧。现在山城及其北侧变成了体育公园和郊游路线(这里八月份的烟花大会上满是本地的情侣),另一方面,东北斜坡上红砖砌成的兵舍就直接成了全县闻名的私立圣凜女子学院的校舍。
我们(这里的我们是指不是在高贵“大山”上而是在下界居住的各高中的全体男生)自以为乐地把那座略高的山另一侧的生活设定为穿带轻飘飘的褶边的衣服、纵卷发发型的大小姐们互道“贵安”以及“姐姐大人,您请看”,或是跪在礼拜堂里专心祈祷这样。
然后飨子完全没有背叛我们的这种荒唐期待。
也就是说她在骗取了许可证、来到外面的时候,总是穿着整洁的黑色长筒袜和有鲜红缎带的制服,语气以及其他方面都向我们展示出一副生活奢侈且傲慢自大的大小姐样子。
同样的,当飨子回答我们的问题时,也总是先要摆出高贵的架子,用竖起小指的手捏起红茶杯子,
“我可是拿到许可了,不用说。”
“哼——。这回是第几个伯父病危了?”
“如果你觉得逃出那座可恶牢狱只有这一种方法的话,卓人,你应该去重新学学‘才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卓人,”凉一边偷偷看着飨子一边说道,“你看,飨子不是会干那个嘛,照着笔迹——”
“你给我闭嘴,凉。”
“诶?”
“当然是知道的,卓人。你这是‘不必要的多管闲事’。”
“但、但是……”
“说让你闭嘴。真受不了,别管这了赶快给我再拿杯茶来!”
“诶,但是,不是说……”
“算了算了算了,”我说道,“好吧,我来拿吧。要什么?大吉岭?”
虽然旁观凉可怜的表情也算是一件乐事,我还是伸出了援助之手。不用说,我是知道飨子伪造文件的本事的,这是当然。
凉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小声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在道歉。
阿姨在柜台里哧哧笑了起来。在不了解情况的旁人看来,这光景的确有些奇特吧。不管怎么说,凉个子高,长得也是相当出众(我们班上大半的女生都是用‘二班的那个帅哥’来谈论凉的)。加入了足球社、田径社,以及理科社的物理班和计算机班,而且不管在哪边都被叫做“高手”。在美原,有把期末考试各年级前三十名在走廊里贴出来这种古老习惯,而凉所有科目成绩都可以排到前三名以内。初中的毕业生致辞也是他做的。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荒人以上的“不可能存在的人物”。——结果到了飨子面前,就是这幅模样。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为那个时候飨子可是我们的中心。
无论什么事都是由她提出、由她来计划、由她来引出我们的干劲。如果没了她,我们就只不过是一群单纯喜欢读书、干坐在茶馆里无所事事的个人的集合罢了。
飨子是把这种个人的集合转变成某种别的东西的存在。
她既是起爆剂、又是燃料箱、也是操纵杆,总之是一个能用好奇心让纵卷发飘起来的家伙;在我们之中读书读得最多,可以毫无顾忌地断言自己理想的恋人形象“当然是罗季昂·罗曼内奇·拉斯科利尼科夫”;在圣凜文艺社每年秋天发行的社刊中总是发表像《论怀疑邻人这一与生俱来的权利》以及《遗传工程的未来与选择双亲权利的产生》这样的小论文。
但最有飨子风格的是——虽然这在最开始遇到她的时候就听说了——笔迹的事情。
因为上课的时候实在太闲,于是一边装作在记笔记一边练习用左手写字;结果不但变得左右手能同样灵活使用,而且不知为何左手还能模仿几乎所有的笔迹。这得有多闲,我只想象一下就头晕了。
——哇,那可真是各种方便呢。
不小心说出这种话的是凉。虽然我也有几乎完全一样的感想,之后真是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
——方便?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恶毒地侮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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