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选择忽视。
从参观室的窗户往下看,治疗室显得狭窄。里面满满是人,只有身处中心的她沐浴在光线下无比明亮。
站在人工心肺旁的医师比着手势说着什么,但被身穿西装的师父与应和他的信众们的祈祷声掩盖。「父与子与犯下的罪行,子与父与犯下的罪行」,歌声般的声音甚至穿透玻璃传到参观室里。
苍低下头,离开参观室。声音没有传到走廊,他和快步行走的护士擦身而过,经过遥夏的病房前。
他没进过她的病房,拉开门走进去,病床已经搬去治疗室,所以室内相当宽敞,灯也没关。
墙壁上贴着猪的图画,那是他还住院时玩的游戏,不能用手机查就要画出动物的画。她不擅长画画,他总是嘲笑她的作品。
桌上放着小说的文库本,他拿起来翻看,有什么东西从书页间滑落、飘舞。他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那是押花,粉红色花朵,他看过——是他探病带来的花。
翻开其他页面,扁平干燥的花瓣陆陆续续遮掩着文字出现。白花、红花、黄花。
「不是说对花没有兴趣吗?」
他低喃,但没人回答。
他隐约相信有「投胎转世」这件事,不知道她信不信。只不过,如果她要投胎转世,希望她能变成花。他也想要变成花,不要再生为人啊、男人、女人这类的。
背后传来开门声,大槻走进病房,苍把书摆回原位。
大槻在沙发上坐下。
「人工心肺刚刚停了。」
大槻双手捂住脸,深深吐一口气,最后忍不住啜泣。
苍站在他面前,手放他肩膀上,然后将手移向他的平头,抚摸刺刺的短发。这是模仿她对他所做的事情。
「大槻先生,谢谢你听我说话。」
如果没有人听那些日子发生的事,遥夏他们的喜悦与痛苦就会不见天日。
大槻抬起头,泪湿的脸颊闪着光芒。
「为什么啊?为什么遥夏这样的年轻人非死不可?」
这个问题,苍也重复问过好几次。在那个镇上,有过好几次无法不抱持这种疑问的时候。
遥夏应该会拿相同的问题质问神明吧。苍不知道他该对谁问这个问题才好。
即将转暗的天空,云朵还留着些许蓝。沉下海平面那头的太阳,和在山上看见的不同,好遥远,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该怎样才能将遥夏的慈悲带给其他人呢?对眼前流泪的人到底该伸出手说什么才行呢?
询问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静静转暗的病房,将苍染上相同色彩。
丧礼当天下着雨。
苍从横山台站前搭巴士,在位于山间的殡仪馆前下车。
他对写着「回归御前膝下 初鹿野普鲁登斯」的看板拍照,传给在医院的大槻,但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走进会场,只是撑着伞站在外面。四周的山脉因雨而烟雾渺渺,他想着,这种日子在杉树底下跑步应该很舒服吧。
过一会儿,巴士来了,下车的乘客中有他认识的人。
那位中年女性走过会场入口前,来到他身边。
「久疏问候了。」
「你好。」
他低下头。
是三国花莲的母亲,上一次见面也是在丧礼上。
花莲在那间医院上吊自杀。住院中,她的皮肤下不断长出细针,总是全身是血。脸也开始长出细针后,她就不肯出病房了。
他出院时,她还相当有精神。
「我们病房就在隔壁,我原以为你晚上会来偷袭我,还等着你来,结果你一次也没来过。」
她那样说着,笑声响彻医院大厅。
「真下流,所以我才讨厌世间的人。」
他说完后,遥夏一脸不悦地瞪着他。
现在,两人都已经不在人世。
上一次见面时,花莲的母亲过度悲伤到没人搀扶就站不起来,但今天相当冷静。
「身体状况怎样?」
「目前看起来还不错。」
丧礼开始后,会场传来歌声般的声音。
他仍然站在外头。有点闷热,他把伞柄靠在肩头,用手臂擦拭渗出的汗水。
双亲的丧礼在没有骨灰的情况下举行,听新闻说,近期似乎要把暂时埋葬在避难区域内的遗体挖出来。拿回遗体后,这次会举办怎样的仪式呢?
现在会场内的人,追悼遥夏的方式相当奇怪,但苍也能理解,对他们来说,这大概是最棒的方式了吧。但他们的世界观、生死观,是不是就是逼遥夏有那种结局的原因呢?他想用别的方法送她离开。
会场前广场停着一辆车,被雨淋湿后,发出几乎令人不快的黑亮光芒,连对车子没兴趣的苍也知道这是高级车。
副驾驶座走下身穿西装的男子,他打开后座车门递出伞。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