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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喜欢打网球的医生晒得很黑。
「感觉你稍微长肉了耶。」
「是这样吗?我最近没去跑步。」
「跑步时可别太勉强自己。」
「我知道。」
和医生分别后走了几步,遥夏靠过来。
「那个医生,和新来的护士外遇。」
「真假?」
他转过头,看着逐渐远去的白衣背影。
「他太太现在怀孕中耶,超烂,绝对会下地狱。」
遥夏这样说着,加快脚步。
爬上楼梯时,穿着病人服的男人从上面走下来。
因为没见过这个人,苍盯着男人看。现在还有新患者还真罕见,年纪应该过三十了吧。大概是胡碴与黑白发交杂的平头影响,给人邋遢的印象。
「大槻先生,上哪去啊?」
遥夏开口问男人。
「去买个咖啡。」
名为大槻的男人看着苍问:
「这位,该不会就是那个上原小弟吧?」
「没错,就是抛下我们自己出院的人。」
遥夏转头看苍,用拇指指着男人说:
「这是新来的大槻先生,上周进来的。」
「初次见面,我从遥夏口中听过你的事情,听说你的病治愈了。」
苍慢慢步上楼梯,和大槻站在同一阶,正面看着对方。
「我的情况是缓解,虽然已经没有症状,但没有治愈。这个病没办法痊愈。」
大槻发出胸口要被压扁似的沙哑声音说:
「太计较了吧,你是国语辞典啊。」
遥夏走上阶梯抢过苍手中的纸袋问:「大槻先生,你要吃泡芙吗?」
这句话让大槻展露笑容。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么待会儿来沙也的房间。」
「我也买你的饮料吧,咖啡好吗?」
「我要奶多无糖的喔,苍要奶茶。」
大槻点点头后走下楼梯,苍一脸严肃地目送他离去。
「你在生什么气?」
遥夏递出纸袋,苍接下后改回手提。
「你刚刚所说『新来的』外遇对象,不会就是他吧?」
「要真那么乱七八糟就好笑了。」
遥夏表情不改地说,追着他走上楼梯。
闻到弥漫住院大楼的气味,苍有种回来了的错觉。这里有着食物的残香,没有消毒水臭味,甜腻又有一点腐败味的生活气味骚动鼻尖。
病房则是大得在一般医院里肯定会塞进好几张病床。
苍走近房内唯一一张病床,弯下腰。
「沙也,身体怎样?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呢。」
驹木沙也微微睁眼没有回应,掩住口鼻的氧气罩规律地染上雾气。她身体上布满管线,连接管线的监视仪器发出令人烦躁的从容电子音——沙也带给外界的影响仅此而已。
遥夏拉开窗帘,炫目日光毫不客气地照进房内。
「我上次打开窗帘后,感觉她的眼睛动了一下。」
苍点点头,盯着沙也的脸。她双颊消瘦到令人心疼,杂乱生长的茂盛黑眉,仿佛是以她的身体当苗圃生长的植物。手腕像被雕凿挖空,骨头形状清晰可见,手环大到几乎要脱落。
「如果想吃泡芙就跟我说一声喔。」
他说着轻碰沙也的手,她的手背又干又冷。
病床旁摆着两张单人沙发,挂在墙上的电视比苍家里的还大。为了能看见病房内的状况,走廊侧的墙壁是整片玻璃。有通往屋外的阳台,但这个季节太热了。
遥夏坐在靠走廊这一侧的板凳上,拿起床边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画面出现高尔夫球赛。
「我偶尔会来这里看电视,一个人看太无聊了。」
苍点头回应。
明明是自己打开的,遥夏却没看电视,只是静静盯着沙也的监视仪器,仿佛上面显示的数字与曲线图有着什么答案。
苍看着地板。日照晒暖的空气开始对流,影子在绿色油毡地板上卷起漩涡。
他发现自己很失望。因为他期待着一周过去,沙也的病况可以稍微好转。他这周背了英文单字、交出日本史报告,也把化学实验结果画成图表。他的校园生活稍微往前进,所以也希望沙也的病况可以稍有进步。
虽然失望了无数次,即使如此,每周日他仍然怀抱相同期待来到这里。
对遥夏也是如此。感觉能对她说出与上周日不同的重要事情,但实际见面后就什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