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型货斗上各有一个红灯闪烁,货斗侧面绘有红十字会的标志。
从车头和货斗走下三人,身穿迷彩服、头戴安全帽,手臂缠有红十字会的臂章,脸上戴着口罩,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患者在哪里?」
从副驾驶座走下来的男人问道。
「这边。」
苍引领他们走进家中,男人们在靴子套上迷彩鞋套,直接走进家里。
苍在双亲房门前等待,男人也没要他进房间。
父母分别被担架搬出家门,苍低着头努力不看。
「你的手——」刚刚的男人指着苍的左手,「你受伤了。」
低头一看,手背渗血,大概是刚刚揍右手长枪时造成的。
「你的身体没有异状吗?」
「有发烧,头也很痛,刚刚还吐了……」苍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说:「手上有金属般的东西,虽然已经消失了。」
男人抓住苍的肩膀,他的手掌好大。
「你也上救护车。」
仿佛融于夜色中的救护车涂成橄榄绿,货斗内部是更浅的绿色,左右各有一个折叠式双层床架。
苍上车时,父母已经分别被摆进上下铺。另一侧躺着另一个人,苍侧眼看他,那人脖子后方长出和苍右手上出现的尖锐金属一样的东西,所以没办法仰躺,只能趴卧。
救护车开动,苍坐在床铺间的地板上。比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更年轻的男人问苍双亲的名字,苍连自己的名字一并回答后,男人写下笔记。
车子不一会儿就停下来,苍走出车外时,立刻知道这里是哪里。是令人怀念的地方。
说起人潮聚集在市立富士谷国中操场的机会,大概就是秋天的运动会吧,那时,两百公尺的跑道和跑道中央空间都会空出来。
现在,操场上满是帐篷,人们在帐篷间来来去去,设置的照明设备照亮夜空,上方有直升机,仿佛不合时宜的祭典般热闹。
男人把父母放上担架,摆在蓝色塑胶布上。
另一个男人走近,他的服装与救护车的男人们相同,但没戴安全帽。
他跪下来,拿灯光照射母亲眼睛。因为父亲脸上覆盖金属,所以他只把手指抵在父亲脖子上。
「两点四十六分,确认死亡。」
他对着苍的父母双手合十,救护车的男人们也站着合掌。
应该是医师的男人,拿出类似德国国旗配色的卡片,把松紧带套上父母的手腕,只留下黑色,把下半部撕掉。
他也把相同东西套上苍的右手,但没撕掉任何东西。
「你的双亲已经过世了,非常遗憾。」
就算他不说,苍也明白。在寝室里看见他们时,他们已变得完全认不出来了。
泪水落下,不知道是何时开始哭泣。
医师的眼睛充血通红,在附近的探照灯白光照射下,脸上皱纹更显深邃。唾液白泡的干燥痕迹挂在他的嘴角。
他今晚肯定检查过好几次尸体的瞳孔、脉搏,宣告过无数次死亡吧。放眼一看,发现蓝色塑胶布上全是尸体。一看就知道已经死亡,身上覆盖金属鳞片、脸因金属变形的人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虽然并非特别期望父母亲长命百岁,但对苍来说,仍希望他们能以符合累积至今的平稳样子结束一生。
父母被担架运走,虽然有人要苍到校舍接受治疗,但他想陪在双亲身边。
卡车型救护车不断送人过来、放在地上,接着医师进行检分。有人被送去校舍,但没人和苍一样可以自行步行。沙尘四起,白光夸大了景象,看起来好冷。
父母的担架被送到体育馆里,跟在后面走进去的苍,脚因眼前的景象而生根。
地面摆满遗体,地板上为了篮球场地与排球场地画的鲜艳线条,只能从缝隙间窥见。天花板灯光昏暗,仿佛在服丧。
苍的双手自然在胸前合十。
他对神、佛没有虔诚的信仰,这个合掌是献给死者,发誓绝不会在此做出轻率行为的动作。
搬运父母的人走过尸体的头、脚间,苍也追在后面而去。
横躺的遗体中,有身体巨大的人,也有小孩子,有男、有女。有保留人体形状的人,也有被黑色金属侵蚀的人。
除了沉默、无息、头朝同一个方向摆放外,没一点相同。
父母一同躺在舞台前的空间,搬运他们过来的男人鞠个躬后就离开了。
苍在父母脚边坐下,哪个是谁的脚,看大小就立刻分辨得出来。
虽然两人身上的红、蓝光芒已经消失,但那还清楚留在苍的眼中。
双亲和自己得了相同疾病而死亡。双亲死了,自己活了下来。
好想对母亲道歉,没想到最后竟是以升学的事情吵架作结。母亲会生气,是因为担心他啊。应该要更加细心品尝她平常做的菜才对,不该喝乳清蛋白也不该吃维他命。
好想感谢父亲。父亲放假时常带他去爬山。虽然对父亲抱着自己而被传染感冒的事情没记忆,但父亲在自己不记得、没发现时,仍不断支持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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