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什么。
我挣脱那令我头痛欲裂的重担,加快脚步。
告诉自己要在这里用最快的速度冲刺,然后用力蹬向地面。
最后的那一步,真的好轻盈。
彷佛膝盖以下都脱落了。
我的身体突然飞起来,一阶阶地踏在空中,接著上半身渐渐向前倾倒。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被东西绊到而跌倒。
等到我无法做出反应动作,整个人倒了下去,发现右脚不受控制,彷佛不再属于我,才惊觉不对劲。光是脖子轻轻一动,右膝就被剧痛包围,使我泛出泪水。
耳边传来自己好痛、好痛的沙哑呜咽声,下排牙齿不停打颤。
不论我动身体的任何地方,脚都好痛。疼痛汇集在右脚,像流进瀑布底下的深潭。
我流著口水晕了过去,黏腻的急汗覆满我的脸。
没有人出声喊我,也没有人来帮我。
而她也早就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留下我独自呻吟著。
我感觉身体龟裂,彷佛就要这样变得四分五裂了。
以前小芹曾经问过我一件事,印象中是在我们找工作的时候。
「你有想做的工作吗?」
没有。就算小芹对我说小时候的梦想也可以,但我回想自己的梦想,才发现全都是她。
学龄前天真无邪的梦想,在我遇见她以后,就全被她带走了。
就各种意义上而言,她就是我的梦想。
而孩提时代作的梦,则在向现实屈服后逐渐褪色。
我问小芹是否记得小时候的梦想?不知为何她红著脸,不发一语。
看著她,我似乎懂了。
到了这时候,小芹是怎么看待我,以及她想要的是什么,我是知道的。
大概是因为我自己,也老是追在女孩的屁股后头跑吧。
读大学时,小芹的异性缘很好,只要她愿意,交男朋友就像把手伸进袋子里掏仙贝一样,易如反掌。甚至连女生都有可能被她吸引。但小芹却没和任何人交往,她始终只看著我。
至于我,其实偶尔也会被搭讪,但真的只是偶尔而已。
「是不是我不够漂亮呀?」
我在镜子前歪著头,小芹插嘴道:「问题不在这里。」
「咦?什么意思?」
「因为小蓝你……」
说到这里后小芹不发一语。她向来擅长吊人胃口。
「我?」
「你总是让人搞不懂你在注视什么。」
小芹低著头,讲出这件事情似乎令她很难受。
「呃……是指我的眼神游移吗?」
「……算是吧。」
看来这样不太好,我得多注意一点。
事后我稍微想了一下,才理解是怎么一回事。
我总是看著她。即使没见到人,也老是四处张望,寻找她的踪影。也难怪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我成了眼神鬼鬼祟祟的怪人。
在这之前,我一直不太在意旁人的目光。
如今随著要背负的责任增加,想要继续追寻她也变得更困难了。
她到底在哪呢?
在我的体外?还是心里呢?
我烦恼了无数次,始终找不到答案。
「你骨折了,得向公司请十天假。」
小芹盯著我吊高的右脚,冷冷说道。
「哎呀呀。」
我从来没这么痛过,心想状况一定很糟,果然没猜错。
「这是我第一次住院。」
第一天就看腻的病房里,也有其他貌似健康的人倒卧在床上。空气里弥漫著装饰在房里的花的香气。我盯著别人花瓶里的花,有些羡慕。
大概只有小芹会来探我的病吧。
「你到底都在追寻什么?」
小芹用交叠的十指撑著下颚,眯起眼睛问我。
「这么明显吗?」
「一直都很明显。」
小芹撇开目光。
「毕竟我总是看著你,尽管你从来不会回头看我。」
「……嗯。」
其实我多少有感觉。我面向天花板,阖上双眼。
黑暗中,有种白白的东西在延伸。
脚骨折时的剧痛,像植物的根一样扩张,然后龟裂。
难道这就是无法传达的爱的痛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