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像是在聆听审判般的心情,将下一个麻糬放进嘴里,等结仁继续往下说。
「医院的人说,亚尔克你接受的治疗并没有用到阵之力,只是普通的术式。虽然我也在那里向他们请教了方法……不过那个手术果然不会对阵起反应。根据医生的说法,如果由于某种影响而使伤痕再次浮现的话,那可能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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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方面的影响?以物理方式抹消的伤痕,会因为这种理由而重现?」
躺在床上,将头靠在伊莉丝大腿上的罂粟,闭着眼睛提出这个问题。
白天的阳光与伊莉丝大腿的温暖,都让罂粟觉得心情愉陕。
「医师的说法是,虽然非常罕见,但据说刻得很深、存在很久的伤痕,有可能会微微浮现……」
虽然才十多岁,但全身上下却已经有着无数伤痕,出身府津罗一族的男子——亚尔克。罂粟不由得开始想像起这个人的经历。她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找他来喝杯茶、聊聊天,或许会相当有趣。虽然对于想成为阵士的年轻人,探问其过往多少有点不识趣,但看来好奇心还是会获得最后胜利的样子。毕竟是那个府津罗一族的后人,罂粟想和这个人聊一聊。……即使对方最后未能成为阵士也无妨。
「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封〉之阵的发动,居然有那样的效果,实在令人惊讶。」
罂粟拿起放在床上的报告书。根据其中的记载,亚尔克受到自己发动的火炎所烧灼,不停吐出流进肺腑的血,同时全身浮现无数伤痕,并且……大肆破坏。不知是因为无法呼吸,或者是过于充溢的力量无从发泄之结果,总之,亚尔克在半狂乱状态下击溃了绅助与小李。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而且还是赤手空拳。
「是啊。不过,这并不是前所未见的手法。……以结果而言,过去便曾有人运用过类似的效果。……但这是邪道、法外之法。不但阵本身用到逸脱人世常理的技术,便是运用方法也不例外。……不、若是运用〈封〉而得以重现的话,或许可说尚未脱离常轨吧。……唔,看来结仁与亚尔克很快便已拥有了『资产』。」
阵士们将关于阵之特殊运用方法的资讯称为「资产」。阵的情报不但能卖到高价,就能够用来保命这点而盏口,比武器、防具都更有意义。
「不过,这样一来,决赛就相当令人期待了。到底是哪一方会获胜呢。……虽然当初举办锦标赛的目的已经达成,不过就是因为还有这个乐趣,所以也不好就此结束呢。」
「关于这一点……浜菊怜似乎已经有所行动了。她以亲族租借给府津罗的山地、道场为谈判材料,逼迫亚尔克退出决赛……」
「浜菊、白妙是相当优秀的一对哪。两人都有力量,不但从第一轮开始就毫不犹豫向他人展现,而且还懂得运用计谋吗。以阵士而言十分理想。」
「但是,浜菊同时也有令人顾虑之处。根据调查……」
「亚尔克和结仁这组也是,这种情况更能考验两人是否同心协力。正好可以让他们想想搭档究竟有什么意义。阵士因为拥有力量,所以也有比常人更不安定之处。搭档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即使是妾身,像伊莉丝你这样的伙伴也是不可或缺的。」
是的——伊莉丝以似乎相当欣喜,温柔且柔和的语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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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仁说完关于伤痕的事情后,我跟着说出了自己对下一场比赛的打算——想要退赛。
「亚尔克,你是认真的吗?……别开玩笑了,我们是要成为阵士的吧。为了摆脱世俗的纠缠而自己取了新名字,一路奋斗到现在了啊。」
到了这时,我唯有垂头丧气地坦白自己的过去。唯有以不太流畅、断断续续的话语,说出自己内心之中不明所以的感情、说出大哥与我,还有府津罗一族的事情。
对于这一切,结仁始终以似乎觉得不怎么有趣的表情,默默地听着。
我说出父母亲在自己懂事时便已过世,虽然比自己大七岁的大哥非常努力维持家计,但是依然被奸人找到机会,导致府津罗家代代相传的道场、山地都被夺走的事。说出即使如此,住在附近村子里的人们、过去的道场门生们,还是有许多人试图帮助我们的事……。
如果相信浜菊的说法,那么,浜菊家掌握山地、道场所有权的时机,大概就是那段时期,也只会是那段时期了吧。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当我注意到的时候,原本非常慌张的大哥他们,又已经像以前一样开始经营道场,而我也同样重新被逼着照常练习剑术了。
过去就只是一直不停地锻链而已。内心之中多少以为,自己变强能够让大哥他们觉得高兴,而若是可以成为像样的府津罗流剑士,或许也能对家计有点帮助。然而……实际上却是大哥每次看到我的剑技后都会出现失望、叹气的反应。
我越是想要变强、越是为了变强而努力,好像就让大哥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大哥从小就天赋异秉,据说他十多岁时就有父亲的水准,二十岁时便已是府津罗史上最强者,就连「最强剑士」的名号也自然地归他所有,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我开始练剑这件事,其实可以说没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大哥还是传授我府津罗的招式,施以彻底的锻链。我身上的伤就这样越来越多。大哥的说法是,因为我是府津罗家的男人、是他的弟弟。
「……这种行为根本就是虐待嘛。他的个性明显有问题,换成我的话,早就对他扔石头了。」
不、不是这样的,问题都出在没能翔好好应对攻击的我身上。我实在太弱了,而弱就是不好的。就连大哥他手下留情,不是很认真的一刀,别说是躲了,就连挡都没办法挡好,都是这样的我不好。
还有,那些伤痕都不是大哥的刀造成的。大哥的刀路太过俐落,就算砍得相当深也绝对不会留下伤痕。大多数伤痕都是其他道场的人,或者是来踢馆的家伙,在遭到大哥不费吹灰之力击败后,拿我泄愤的结果。因为大哥要求我不能和其他人交手,所以我总是单方面地任凭他人殴打、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