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浮现大颗汗水。
连这孩子都有这么大的反应啊——就在中年女性带着几分逃避现实的心态,开始思考起这种事的时候,她感觉到,位于自己视野之外的赖雅站了起来。
察觉此事的同时,中年女性已经发出惨叫声冲了出去。她甚至顾不得穿上鞋子,光着脚逃出道场,双脚猛踢大地、双手奋力拨开草木,一直跑到喘不过气才停下脚步。
不只是感觉到赖雅起身时,就连在盲目狂奔的过程中,女性也从未回头察看后方状况。她觉得方才感受到的气息毫无疑问来自死神,自己必死无疑,而且,丧命前根本没有办法,也来不及抵抗。
那究竟是什么?那就是府津罗流吗?
已经不是剑术造诣之类的问题了,那个男人,真的跟自己一样是人类吗?
「老女人,你到底要跑去哪里啊?」
听到头顶上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中年女性出于反射地抬起头。
她注意到一个在树木之间纵跳的身影正逐渐接近。看到身影在自己眼前着地后,中年女性停下脚步。
对方是个年轻男性,年龄大约是成人与少年的分水岭,虽然个子稍微有点矮,但身体相当结实。不过,他的长相则完全还是个少年。
「斛,不可以说这种没礼貌的话。而且,她现在是我的母亲,所以也算是你的母亲。」
中年女性听到背后响起一阵语气听来仿佛觉得理所当然的纤弱女声,回头一看,发现鸢正带着自己扔下不管的行李,寸步不离地紧跟在后。
「好啦好啦。不提这个了,虽然我是来接你们的,不过老姐你们是怎么啦?简直像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一样。」
「差不多就是这样。……那个府津罗流宗主,让我有点惊讶。很强呢,那个人。真的非常强。」
「喔?那你应该学到了很厉害的招式吧?之后跟我比试看看吧,看看跟我的剑比起来,哪个比较强。」
斛一边发出似乎感到相当愉快的笑声,一边将手放到腰间直刀的刀柄上。
鸢无视于弟弟的举动,冷淡的表情之中浮现出些微不满,随即用手扯掉了一头蓝发,让假发之下包得相当整齐的、与斛相同的黑发接触到空气。长长的黑发,在流经树木间的风中舞动。
「算了吧。凭我的实力,多半还没能学到神髓。就连之前听说的,赖雅先生那个不成材的弟弟,我都还比不上他。觉得或许就只是被传授了架式而已。」
「对老姐来说,光是这样也就够了吧。接下来用自己的方式练起来就好啦。」
鸢从自己背着的行李中抽出手巾,抹了抹脸。
在她的右眼下方,出现一颗原本藉由化妆掩盖住的泪痣。
「啊、抱歉。我现在就帮母……啊、不是,师姐准备替换的衣服。」
「……怎、怎么了?鸢,你在说什么……?」
「因为似乎已经脏掉了。……啊,可以不必再叫假名了,像平常一样叫我圆就可以了,师姐。」
虽然眼见鸢——圆似乎正要从行李中取出自己的衣服,身为当事人的中年女性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用意。她心想,虽然自己现在确实是流了一身汗,感到有点湿气……
中年女性猛然一惊,发觉自己两腿之间有着不像是只由汗水造成的,宛如有水滴落般的潮湿感。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失禁了。
和圆、斛这对双胞胎不同,中年女性并不是因为具备优秀才能而获得任用,而是在经过呕心沥血的锻链后,终于达到称得上「有能」的水准。正因如此,她拥有绝非临阵磨枪者可比的老练技术与丰富经验。虽然现在已经退离第一线,但过去曾以暗杀者身份杀害数百人,以及十余名阵士的经历,让她至令依然颇有自信……不过,此刻股间的湿气,已经足以击溃这番自信了。
光是被对方一瞪就吓得光着脚夺门而出,更甚至出现如此丑态。
「府津罗流的剑术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这两个月还是有价值的。我现在知道,只要能够钻研到极限,人的可能性就是无限的………人类真的很强呢,远远超过什么阵士之类的。」
鸢以看着远方的表情,回顾至今经历的路途。
看到对方的表情,中年女性不禁产生「属于我们这代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的感想。
新的时代已然到来。新一代鸦之传人离巢的时刻,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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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逃跑时居然匆忙到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的地步……都是因为你露出这种恐怖表情的关系。真是的,再怎么寂寞也没必要这样吧。」
堇进入道场,对于此刻依然紧握着弟弟过往佩刀的赖雅,将双手伸向对方脸庞,以纤细的手指托起赖雅的脸。
「咱不是因为寂寞。……那个鸦派来的女人,居然说弟弟可能会对鸢怀有邪念,所以……」
不是这样的——赖雅自己很清楚。他确实对此事感到愤怒,自己重要的、独一然二的弟弟遭到轻视,不论对方是什么人,赖雅都认为应当不顾一切将之剁成碎块。
……但是,现在让赖雅低着头的原因并非此事。
「咱不敢说自己做得很好,然而,即使做法有些笨拙,但始终都是全力以赴。……咱培育那孩子的方法错了吗?现在这个判断真的好吗?」
对方是比自己小七岁,非常重要的弟弟。父亲留下「弟弟就拜托你了」的话语后就离开了人世。当时虽然还年幼,但内心之中已经可能潜藏着恐怖事物的弟弟,相信就是父亲最后的顾虑吧。虽然并非完全因为如此,但赖雅对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