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门生一样的深蓝色道服,就站在离我不远处。腰上挂着刀。
「午安,我叫做鸢。赖雅师父要我来跟你一战。」
让人联想到小鸟的歌声,既轻柔又悦耳,虽然纤细但其实外柔内刚……就是这样的声音。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来到这么近的位置后我才察觉、大哥要她来杀了我……?虽然脑中浮现许多疑问,不过我始终看着她漆黑的大眼睛。
她的双眼非常清澈,简直就像是以极端透明的清水构成的一样……
所以,她的眼中也映出了我。正因为如同镜子般一尘不染,所以能够……
「不、这个、等、等一下,我……!」
鸢拔出刀,采取双手握刀的中段正眼架式,姿势看起来十分随兴。换个角度来看,或许也可以说有点不够洗链的这个架式,其实正是如假包换的府津罗流。与其他流派不同,除了基本架式之外,府津罗流还会传授另一个有点变形的架式。府津罗流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使用者还需要配合自己的体格、天分,更进一步调整这个变形架式,到此才能算是完成。虽然鸢的姿势是还停留在人云亦云阶段的变形架式……但是已经十分有模有样了。
「你到底是……?」
「我在两个月前拜师,已经学完了师父传授的所有内容。今天与你的一战,据说就是我的毕业考。」
两个月就通晓府津罗流……?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或许她之前就曾经在某处学过剑术,但就算是这样……也未免太快了。而且这个人还是跟我同年或小我一两岁的少女……?
然而,更让我在意的是……。
——要我来跟你一战……。
换句话说……这其实就是大哥要她来杀了我的意思吧。
对于我这个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
「大哥他……要把我……。」
「他叫我来砍了你。」
鸢开始行动,速度相当快。她在踏出一步的同时,将刀朝正上方举高,接着劈落。面对这个实在太过基本的动作,我本能地往后退开,想藉此闪过这一击。
鸢的刀在开始往下砍之后,居然还……更加伸长了。
她往前踏出的右脚并没有立即着地,即使姿势不是很安定,但还是把身体比正常出招时更往前推了一些,让攻击距离延长了十几公分。
我继续退得更远,避开了攻击。在我眼前挥空的刀尖,突然在空中稳稳地停了下来。鸢半途收住了这记直劈,在不让刀身产生丝毫晃动的情况下更加踏上一步,边把刀身打横边使出突刺。
我脖子一扭,以毫厘之差闪过追击。要是这招以身体为目标的话,可能就相当危险,但鸢一直在朝头部、颈部攻击……也就是说,因鸿她似乎想尽早杀掉我,所以我才勉强躲得掉——。
「什么!?」
在使出突刺时放平的刀,这次转成了横扫。居然是三连击。为了躲避这招,我不得不滚倒在地。
「……果然厉害。我以为刚才已经让你完全无路可逃了。虽然师父没有传授过,原来府津罗流也有用来回避的招式吗?」
鸢似乎有点在意攻击被我闪过的事情,但也再度冷静地采取正眼架式。
「拜、拜托等一下。我不能跟别人交手……大哥不准我对人拔剑——。」
从幼年时开始,我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剑术方面的才能。
所以,别说是与他人比试,大哥甚至不许我与其他人一起练习。
因为会觉得不好意思——这是大哥的说法。……对大哥、对府津罗家来说,我就只会让他们蒙羞而已。就算世上还有比我更弱的剑士,但对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而且正拚命努力想要变强。至于我……虽然流着府津罗的血,但却只有这种程度的实力,即使能够获胜,依然是十分丢脸的事情……大哥长久以来都是这么对我说的。
所以,我的对手只有身为家人的大哥而已。
除此之外就都是一个人窝在山里砍杀鵺。
说我相当喜欢打倒鵺,或许也不为过吧。如果是在山中出没的鵺,就凭我的技术也已经足以宰杀,杀得越多,故乡的人们就越会夸奖我。这是我少数能够博得他人赞赏的事情。所以,我一直……。
因为对大哥来说,我的存在会令他感到丢脸,所以……我不能对他人拔剑。不论碰上再怎么不合理的事情、受到多么残酷的对待,我都必须设法靠剑以外的方段来解决。
为了府津罗之血、为了大哥,为了不让这些事物蒙羞,我的剑必须要俯首贴耳。
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什么剑了。即使以剑士而言是弱者、会让家门蒙羞,若是身为阵士,或许就能抬头挺胸活下去吧……。我就是因为这么想,所以才……。
然而,这一个月,到头来我坦还是在故乡挥剑。和过去一样,没有改变。即便自己决定的,以为已经踏出第一步的阵士之道,眼看就要断绝……光是因为处于大哥的监视之下,我甚至就不敢尝试逃走……只知道听从大哥的要求,一直、一直地——。
对于站起身之后始终愕然不动的我,鸢再次逼近。一记斜劈。我仍然没有移动双腿,只是望着迅速逼近的刀锋。
就要被砍了。正如同大哥他所期望的、完全依照大哥的预期……大哥他、大哥的、大哥是——!
——快拔剑。内心之中的某个事物如此高喊。那是,我的声音。我的某个部分。但是,我与大哥约好了。不论受到多少伤害,都不可以对他人拔剑。不行。拔剑。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