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实际上看过好几次蝴蝶在海上翩翩飞舞的画面。
「大绢斑蝶?」
「水蓝色翅膀的漂亮蝴蝶对吧?据说是会渡海迁徙的蝴蝶。虽然不清楚理由,但相当浪漫呢。」
「是这样啊。」
川端先入为主以为不可能有蝴蝶在海上飞,所以才会说佐仓的那幅画是幻想画,而对大海不熟的其他众人也相同。
沙滩上的垃圾,也不是想要呈现出「漂亮风景与污秽现实的落差」的高尚表现。那只是忠实呈现在她面前的风景而已。只是赏画的人擅自膨胀想像而已,实际上相当单纯,会感觉现实也是理所当然。
她现在在画的吹奏小喇叭的少女的画也是相同。
在旁边看的我,知道她是缩在沟渠里,蹲下来压低视线,利用透视法才好不容易描绘出眼前的风景。但只看到成品的人,大概会异口同声说「真是幅充满春意的幻想画呢」吧。
小林那幅画也相同,涌出的斗志只是单纯的自然现象,海雾。
如此一来,就有另一个问题。
那个少女的长发。
小林留著女生少见的超短发,如果佐仓画著亲眼看见的风景,那该不会是……假发?如果是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恍然大悟。
川端口中的「非常羡慕」。
将清晨海洋伪装成夕阳这点。
朝仓的目击证词。
那时,拼图完美拼凑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正树?你怎么了?」
大概是担心坐立不安的我,父亲开口问。
「不……我没事。」
我含糊笑著,想起父亲刚刚说的话。
──没人可以一直伪装自己。不是过去曾有让他信赖的人,就是他在独处的时候放松吧。埋首兴趣之类的时光,也是能当个真实自我的时间啊。
满口谎言的佐仓,或许是靠著画画,勉强保有自我。
所以,她绝对不会对自己画的画说谎。
忠实画下眼前所见的风景,或许就是她的放松方法。
展览的最后一张照片,是获得首奖,浑圆月亮在海上荡漾的照片。是我熟悉的青滨大海。看著那有点寂寥的光景,我在心中决定,周一要去见佐仓。
* * *
「远藤,我就知道你会来。」
周一放学后,佐仓一如往常坐在旧体育馆后方。
「……佐仓,我有事情想对你说。」
「好、好,我大概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啦。川端同学,完全恢复精神了呢。如果这样你还要来跟我抱怨,就有点那个了喔。」
虽然她笑著,眼神却没有笑意。
佐仓应该也不认为,我会没发现,那时她全盘承认川端主张的那番话,根本没一点真,只是安慰川端的谎言而已吧。
但川端的精神因而安定是不争的事实,加上谣言也平息了,今天早上的川端比上周末更加开朗。午休时也完全没提到小林,开心说著流行的连续剧及新课题的事情。
但我,现在并非为了川端,而是想为了佐仓说。
我想,藉由告诉他人真相,可以拿开佐仓心中的枷锁。
因为我希望她能在我身边稍微放松。
「小林打扮成川端,大概是戴上假发、化上模仿妆容,清晨时分在青滨町闲逛。而在那之前,你就和小林在一起。为了隐瞒这一点,你才会说那幅画是画夕阳吧。没错吧?」
佐仓一句话也没说,但我确定了。
朝仓没有说谎。那天,小林过世那天,朝仓看见打扮成川端的小林,以为那就是川端。我不知道小林出现在青滨町的理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打扮成川端。但是,朝仓看见小林后,她就这样死在青滨町了。
「那天早晨,青滨湾出现一个罕见现象,海雾。佐仓笔下的小林,就是以海雾为背景,打扮成川端的小林吧。」
「……为、什么。」
佐仓没有肯定,但从她铁青的表情与乾涩的声音可以得知。
我的推论很正确。
「大家都以为你喜欢画幻想画。但事实并非如此,你只会画你看见的景色。我发现了这件事。」
佐仓稍微犹豫后,紧紧盯著我看。
「那又怎样?我照著川端同学的期待,坦白自己的罪行了。然后她也打起精神来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佐仓滔滔不绝地说著,那不是她在教室里的可爱模样,也不是有点性感的坏女人角色。只是个普通的女生。
「小林对川端来说,是比谁都亲密的家人、唯一的朋友,是相当特别的存在。但那对你来说也相同吧?」
佐仓说小林是她的「同类」。
「对你来说,小林是唯一一个可以展现真实自我的人。对你来说,小林也是特别的存在,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