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满满砂糖的温咖啡

样说著,对驾驶座上的驾船伯伯说:「已经好了,请出发吧。」嘈杂的引擎声「噗噗」响起,小船用力开动。看著切分大海前进的样子,我再次对父亲说:

  「──和妈妈在一起可以放松,感觉好厉害喔。」

  母亲和我一样能看穿谎言。和这样的她一起生活,别说放松了,应该无比紧张吧。因为,完全无法伪装自己啊。

  「才没那回事,爸爸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最放松。」

  我侧眼看著若无其事如此说话的父亲,想起了川端。

  前几天,我对川端坦白自己的力量,是为了表明绝对要帮她的决心,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个大胆的行动啊。说谎绝对会被看穿,这对对方来说,是多么大的压力啊。就算被闪躲也是无可奈何,所以至今我没对任何人说过。川端是个不说谎的女生,所以没这层困扰,即使如此,还是可能会觉得恶心而回避我啊。

  真亏母亲愿意对父亲坦白自己的力量呢。

  父亲和川端不同,不是不说谎的人,反而是……

  思考至此,父亲说了一句:

  「爸爸,是个骗子啊。」

  没错,父亲常常说谎。因为知道会被我看穿,所以很少对我说谎,但他却常常对身边的大人说谎。名为社交辞令的谎言、炒热气氛的谎言、不愿伤及对方的谎言。其中没有恶意,所以,我一点也不讨厌父亲的谎言。没错,当时,我对谎言没有任何厌恶感。

  不管怎样,要对满口谎言的父亲坦白自己能看穿谎言,应该需要很大的勇气。而接受这个力量,还说出「能放松」的父亲的心情,我完全无法理解。

  「从某种角度来想,骗子是爸爸个性的一部分了,就算想改变也无法改变,已经根深蒂固了。」

  父亲难为情地搔搔头,偷偷看了我一眼。

  「我没打算说谎言是好东西。但是,爸爸不会为了骗人而说谎。是因为不想让对方难过、想让对方开心,不小心就说谎了。所以,至少不是让身边人讨厌的人。但是,谎言说多了,自己的心也会变得不安定。因为说出和心意相反的话,这也是当然……遇见妈妈那时的爸爸,除了家人以外,没办法表露真正的自己,拚命要稳住自己不安定的心──所以,妈妈对我坦白她可以看穿谎言时,『在她面前可以不需要说谎啊』,我松了一口气。」

  父亲眯起眼睛,相当怀念说著。

  我看著这样的父亲,恍然大悟。

  一直以为被别人知道后会被疏远的这个力量,竟然有人正面接纳了,吓我一大跳。

  但连这样的父亲,现在肯定也觉得我的力量很恐怖。我和父亲之间演变成无法轻松对话的关系,都是这个力量的缘故准没错。

  大概不知道我心中有这种埋怨吧,父亲表情温柔到吓人地对我笑著说:

  「人这种动物,看似坚强,其实很脆弱。没办法一直绷紧神经生活。需要一个能坦露真实的自己,放松一下的地方。只要和妈妈在一起,爸爸就可以当真正的自己。」

  「那,妈妈离开的现在,你很辛苦吧。」

  「没事,只要想到妈妈,我随时都可以找回真实的自己,而且现在,我有正树啊。」

  和满脸笑容的父亲对上眼,我不禁困惑。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我和父亲间几乎没有对话。不需要小心翼翼说些根本非真心的话,嗯,这种关系说是真实不伪,也是真实不伪啦……

  此时突然浮上心头的,是佐仓说的话。

  ──能毫不介意让对方看见自己的不开心,是因为打从心底相信对方啊。

  听她那么说之后,我第一次发现,我在父亲面前完全没有伪装。

  一切都很平凡的我,也有著和人同等的自尊心。希望尽可能让别人觉得好,不希望被讨厌、希望被喜欢。所以才没办法和母亲、川端一样,完全不说谎。但令人惊讶的是,我在父亲面前完全没想过这种事。

  根本不知道我和父亲关系的佐仓理所当然地指出这点,让我相当不甘心,而且,我在那之后思考了无数次,无比想证明这不是「相信」这类漂亮的情绪。

  结果,我找出来的答案,我之所以能在父亲面前毫无伪装,是因为有著,就算他再怕我、再疏远我,我和父亲不管到哪都是家人的想法。

  而让我和父亲成为家人的,是母亲。是爱父亲、爱我的母亲。只要我是她的孩子,父亲就绝对、绝对不会拋弃我。

  而父亲也相同,知道我绝对不会拋弃父亲。不管我们关系怎样改变,父亲都是我的父亲,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家人。

  这肯定是身为家人的最低条件。

  佐仓应该也是这样吧?

  为什么她连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也得要伪装自己呢?

  她真的有能让她坦露真实自己的地方吗?

  「你觉得,如果一个人无论何时,在任何人面前都伪装自己,他会变成怎样?」

  我一问,父亲乾脆回答我:

  「没有人可以一直伪装自己。不是过去曾有让他信赖的人,就是他在独处的时候才能放松吧。埋首兴趣之类的时光,也是能当个真实自我的时间啊。」

  佐仓的兴趣……这么说来,就是画画啰?

  我想起佐仓开心画素描的身影。

  我对绘画不熟悉,但知道她的画相当棒。

  佐仓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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