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二十世纪的大幕拉开了。“

  听到这句话,生活在明治时代的人们究竟有多少会真正感受到新世纪的到来呢。

  二十世纪的第一年是公元一九零一年。按年号来算的话是明治三十四年,对日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特别的年份。明治维新过去三十多年了,武士髻和佩刀都成为了历史。诚然,西洋文明已经深深地浸入了人们的生活,但对于长期以来习惯了年号纪年的日本人来说,“二十世纪”这个词听起来还十分生疏。

  正是因为生疏,“二十世纪”这个词听来倒带了几分西洋风情。

  村井兄弟商会给自己销售的香烟冠以“”二十世纪“的名号,其他的商人也纷纷效仿,将其作为宣传口号,店前挂的旗子和招牌上随处都能看到”二十世纪“的字样。

  但大家对二十世纪的含义却并不很清楚。虽然不很清楚,但这一常常被大人物挂在嘴边,又经常作为商家宣传语出现的词语想必肯定是个好词吧。凡是好的东西都要去沾沾光,这可正是所谓的“大和魂”。

  “敲敲你那披头散发的脑壳,发出的都是文明开化的声响“,就像这句歌词一样,平民百姓也在试着说出“二十世纪“这个词。果不其然,把这个词一挂在嘴边,自己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新时代的一员。

  二十世纪是一个新的词汇。新的词汇带着一种权威。对着那些坚持着旧思想的人,说上一句“从今往后的二十世纪……”云云,就可以给对方强行加上“落伍”的烙印,有着几乎与戊辰之战中象征着巨大实力的军旗比肩的威力。

  举着这面二十世纪的大旗,昂首阔步地宣传自然主义和妇女解放这类新思想的年轻人,被旧时代的人们戏称为“喂!二十世纪”。

  二十世纪第一个正月到了。在位于江州近江国的大津的一座小寺庙:“善饰寺“里,上演着与往年一样的繁忙景象:有的忙着捣年糕,作为给主佛的贡品;有的忙着给到访的门徒倒屠苏酒,请他们吃年节菜。——丝毫没有二十世纪到来的新迹象。

  住持的儿子今年九岁,名叫坂本喜八,刚刚帮完忙的他在内室里对着神龛双手合十,这时他的哥哥清六一脸坏笑地走了过来。

  “喂!都二十世纪了,你那么认真地干嘛呢?”

  “当然是给先祖们拜年了,“喜八扭头看着清六说。

  “我之前就想问了,那个二十世纪是什么意思啊?“

  “哦。你对这个感兴趣呀。“

  清六虽穿着宽袖棉袍,但还是冷得打了个哆嗦,在旁边坐了下来。清六眼看着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可微笑着的颇有棱角的脸庞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稚气。

  “每一百年称作一个世纪。和公历纪年不同,这是从耶稣基督诞生的那年开始算的,已经过了一千九百年,今年就是二十世纪了。“

  “明明都有公历了,为什么还要用这么麻烦的算法呢?“

  “我哪知道啊?可能是划分成这么长的阶段,可以清晰地介绍每个时代的特点吧。这一百年里要是战争很多,就叫做‘战争的世纪’,要是产业很发达,就叫做‘产业的世纪’之类的。“

  “这么说来二十世纪,会成为怎样的世纪呢?

  “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清六从包里拿出一张剪下来的报纸,递给了喜八。

  “看看这个。这个报道预言了二十世纪会成为怎样的世纪。”

  这份剪报上刊登着《二十世纪的预言》这篇报道。

  上面说,

  “无线电话发达,可以从东京往纽约打电话”

  “配备冷暖空调的铁路线开通,从东京到神户只要两个半小时”

  类似这样的以技术的发达为中心的预言,整整写了二十三条。

  “里面说‘电力将取代木材和煤炭成为新燃料’,这是什么意思啊?”

  “电话当然不用说,火车呀、调节温度的机器呀、还有照相机,这些全都靠电力来驱动。”

  电力。

  和“二十世纪“一样,电力对于喜八来说也是陌生的东西。

  虽然说起电就会想到电灯,但这对于平民来说不是轻易就能用得起的东西,喜八的家里也只是用煤油灯在照明。正因如此,四年前和清六一起去看大津点起的第一盏电灯的热闹时,他被这比煤油灯还有蜡烛都要亮得多的光惊呆了。

  那不会冒烟的不可思议的光,照亮了一个机械轰鸣的时代。

  “原来如此,二十世纪是电力的世纪啊。”

  听了喜八的话,清六一时呆住了,接着合不拢嘴地笑了起来。

  “没错儿,二十世纪是电力的世纪啊。”

  喜八有些坐不住了,从壁橱里拿出了一本没有写过字的折帖。

  “我也要写二十世纪的预言。”

  折贴本来是用于写经文或是祝词这类尊贵的话语的,这时却写上了喜八笨拙的铅笔字。写完之后,清六凑过来看他都写了什么。

  “‘第一 不夜衣’……安装了电灯的衣服。不用拿煤油灯也能走夜路。”

  清六催促说:“再多写点儿”,喜八就接着写了第二条。

  “‘第二 照神机’……借助电力把先祖和家人的灵魂留在相片里。‘第三 电炮’让人可以以闪电的速度移动。”

  读到这儿的清六笑得喘不过气来。喜八一脸怨气地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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