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巴上将面带苦涩地说道。他们全体都已得知,伊库塔的言行举止在国民审判第一天便遭到民众深恶痛绝。托尔威一脸思索地说:
「……即使用上强硬手段,也没办法将他讨回来吗?阿伊既然身为军人,我认为以道理来说,他应该优先接受军法会议而非国民审判。」
「一般而言是这样。不过,他是元帅。一个年纪轻轻便以特例形式发迹,甚至成为帝国军精神支柱的人物。谁也不觉得这种人在军法会议上会受到正确的裁决吧。如果我们要求交出他,直接等于表明有意替他遮掩罪行。」
席巴上将的回答令托尔威陷入沉默。在他身旁,马修立刻提出另一个提议:
「……那么,陛下呢?目前召开的国民审判本身,不是直到短短数年前都还不存在的集会吗?在大法院审判政治犯应该是帝国以前的惯例。若由陛下讨回那家伙──」
「即使在实质上解体从前作为腐败贵族巢穴的大法院,把权限委让给国民审判的人正是陛下吗?……国民议会与国民审判的存在是陛下公正以及品德的象徵。如果她本人做出从那里强行抢夺罪人的举动,民众对陛下的信赖将从基底崩溃。更何况坚持『只有伊库塔‧索罗克要在大法院接受审判』更是免谈。这等于在宣言要让他的罪行不了了之。」
席巴上将的话语让马修说不出话来。从国民审判讨回伊库塔这个乍看之下很简单的目标,愈思考愈变得难以实现。此时他们也察觉──连这种情况也包含在青年的企图之内。他是故意置身于他们无法出手相助之处。
「…………」
「──啊,等等,苏雅小姐?你要去哪里?」
看出讨论的结果,苏雅掉头摇摇晃晃地迈开步伐。被哈洛叫住之后,她动作僵硬地停下脚步。
「……去、哪里?的确,我要去哪里来著?」
她断断续续地说著,重新转向哈洛等人的脸庞,因为重重交叠混杂的情绪微微颤抖。
「我自己也不清楚。更重要的是──照这样下去,我会闯下什么祸吧。」
在那一剎那,其他人一瞬间看出她有多危险。雷米翁上下将即刻发出指示:
「贝凯尔少校,制住她!」
「是、是!」
收到指名的命令,哈洛马上从后面架住苏雅。虽然她没有挣扎,从身体的颤抖却感觉得出她的自制力已来到悬崖边缘。雷米翁上将痛心地看著垂下头反覆紊乱呼吸的苏雅。
「……这也无可厚非。她比任何人都更相信他,在他的领导下走到这里。不论军阶高低,和米特卡利夫中尉一样受到打击的人也不少……姑且不论事情真相,他有说明的责任。首先必须从问出他的真心话开始……由谁过去?」
翠眸将领严肃的询问。那个问题,让所有人神色凝重地互相对望。
*
从环绕一名青年的混乱越发加深的帝国,来到位于其遥远东方的齐欧卡共和国首都诺兰多特。在首都北边的综合医院,一间病房中也有一名青年即将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
「…………嗯…………嗯…………」
他微微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中。光是这样,他便知道周遭充满了在战场上无法奢求的安静与清洁。他的目光转向一旁,一名熟悉的女性正替放在窗边的花瓶加水。
「…………你在做什么,米雅拉………?」
「────咦?」
米雅拉的动作戛然而止。就像怀疑自己听错般犹豫了几秒之后,她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向约翰。藏在眼镜下的双眸与他四目交会──
「──哇?」
下一瞬间,约翰的身躯被对方紧紧拥入怀中。无视于他的惊讶,米雅拉往手臂加重力道,彷佛在说她绝不会松手。
「……太好了……!我、我还以为真的不行了……!」
「咦?咦──?」
「我马上找医生过来!你别动!」
才刚这么想著,她却立刻离开他身旁走出房间。约翰一脸错愕地注视著她的背影。
「……抱歉,我大致想起来了。」
在医生收到苏醒报告赶来诊察,确认约翰在健康方面没有重大问题之后,约翰也恢复到大致能想像自身现状的程度了。
「我有记忆。但是,对于哪些是事实哪些是梦境有些模糊不清。可以由你来说明吗,米雅拉?」
「当然可以……所以,现在拜托你好好静养。」
米雅拉以迫切的口吻说道。当他点点头,她开始说明:
「目前战争停止了。当你在指挥途中昏迷之后,我等因为海军落败无法运输援军等理由放弃入侵帝国,全军撤回齐欧卡本国。这里是位于首都诺兰多特的综合医院的特殊病房。在司令部倒下后,你直到今天连续睡了超过一个月。」
米雅拉的话听得约翰咬紧牙关。虽然几乎已经领悟,得知这个事实带给他很大的冲击。
「果然是这样吗?……我在那最重要的一战……输了吗?」
真实感在迟到许久之后涌上。然而──不等他开始自责,米雅拉便打断他往下说:
「的确,我等逼近到离帝都只差一步之处,却未能攻下那一步……然而,这绝非约翰你一个人的责任。」
白发将领愣愣地回望她。米雅拉的双眸悲伤地摇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