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连瓦琪耶也不禁皱起眉头。面对困惑的她,夏米优淡淡地继续道。
「皇室是血统的传承,皇帝登基时会继承历代皇帝的所有功过。如此说来──作为个人的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只是在这株即将腐朽的畸形老树枝桠末梢,有一段名叫夏米优‧奇朵拉‧卡托沃玛尼尼克的树枝罢了。」
少女深信不疑地断言……跨越世代传承的财富和罪孽。从她以皇族身分诞生的瞬间起,人们就告诉她,她是这样的存在。
「罪孽蕴含于血统之中。因此我从生来便是昏君和暴君……这也不用特别讲出来。既然待在这座皇宫中,你无须多少时间就会理解这个事实。」
就像这个话题已经谈完了一样,女皇再度开始进食。瓦琪耶愣了半晌,花费时间仔细咀嚼这番话后,嗓音微微发颤地问。
「……你说这些是认真的?」
「别得意忘形了。我可没兴趣拿你这种小人物开玩笑取乐。」
当夏米优沉下脸色威吓对方,瓦琪耶低下头陷入沉默。终于在这个人身上植入恐惧了吗?女皇才刚放心地想著──可是……
「……你……」
「?」
「你是白痴吗─────────────────────────────────────────────────────────────────────────────────────────────────────────────────────────────!」
下一瞬间,少女迸出一声宏亮得难以想像是出自那娇小身躯的大喊。一路穿透鼓膜撼动大脑的冲击,令夏米优僵住不动,手中的面包掉了下来。
「──什、什……」
「说出这!这这!这这这!这种蠢话,不叫你白痴又该叫什么!那个活像专为了欺负自己而编造的理论是什么鬼!扭曲、执拗又捏造过头,简直像抽了古柯叶发茫的雕刻家做出的前卫艺术品!先不谈对错,这种理论对谁有好处?喂,对谁有好处~?」
光是大喊似乎还不够,瓦琪耶从桌上探出身子凑到女皇的脸庞前,从近在咫尺的距离再度大骂。
「听好了夏米!什么皇宫、皇室都只是世界的一部分而已!岂止如此,就连整个卡托瓦纳帝国全体也不过是广大世界的一角罢了!我的意思是说,除了束缚你的狭隘价值观以外,世界上还有其他多如繁星的思考方式喔?难得生得头脑聪明,别被困在一个死角啊,可恶~!」
少女彷佛焦急难忍地胡乱搔著脑袋。夏米优只能茫然地看著对方抓狂,对于她说的话连一成都听不懂。尽管如此,瓦琪耶还是毫不在乎地往下说。
「所以要我说多少次都行,小夏米优帅呆了!这跟你本人怎么想无关~这个看法是受到『主观』圣域保卫的绝对事实,不可能被驳倒!如果你觉得不甘心,就变成连我都会倒胃口的坏孩子来瞧瞧!反正你一定办不到,因为你终究是个乖孩子!哼哼~!」
瓦琪耶对著女皇吐舌头。那不知为何完全开始挑衅的动作,看得夏米优莫名地心头火起。她握紧了放在桌上的拳头。
「……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瓦琪耶三等文官。马上闭嘴离开我眼前!否则的话──」
「否则什么啊?你就要拔出腰际的佩剑?还是召唤近卫武官?哇~好逊~没出息~天生是暴君和昏君的夏米优陛下,是个连跟同龄小丫头吵嘴都办不到的胆小鬼吗~?」
「………!」
「喔,刚才那句好像真的激怒你了。好极了~好极了~要是拿出成熟稳重那一套怎么吵得起来。我正在挑衅你,全面否定你一直以来重视的价值观。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气愤的事情了吧?你不可能不骂回来!」
啪擦!夏米优心中有某种东西断了。她搞不清楚自己是针对什么而发怒,极其冲动又反射性的回应了挑衅。
「──好吧,科学家,给我坐好!光是砍掉你的头不足以令我消气!看我如何用千言万语侮蔑你无可救药的欠缺思量与轻率举动吧!」
「哎呀~一开头就夸下海口啊!我当然会全力应战!啊~真是的~小夏米优果然帅呆了!」
瓦琪耶反唇相讥,两人隔著办公桌展开激烈的争吵。听到一开始那声大喊就冲进室内的露康缇,只能呆立在互相怒骂的两人前方。
不管看在任何人眼中,那完全是小孩子在吵架──正因如此,没有供外人从旁插手的余地。
*
同一天傍晚,伊库塔处理完基地公务回到皇宫,匆匆行走在通往女皇起居室的走廊上。
「呼……勉强赶在日落时回来了。看样子来得及吃晚餐。」
青年眺望窗外的橘黄色天空,语带微笑地喃喃说道。每天尽可能与夏米优共度时光,是他比起尽到元帅的职责更优先重视的目标。
「晚安,元帅阁下。」
一路上经过几次守卫禁中的武官们直接放行后,如今成了点头之交的近卫队长迎了上来。伊库塔举起一手打招呼。
「晚安,露康缇上尉,工作辛苦了。带我到她的房间去吧。」
她点点头,和伊库塔并肩而行。不过快要到达女皇的房间时,露康缇悄悄告诉青年。
「──索罗克大人。恕下官僭越,提供一个忠告。」
「嗯?」
「请做好觉悟,陛下目前的心情正陷入前所未有的不快。」
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