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有人拿信任当作依据吧。虽然是画蛇添足,我就来补足一些道理上的说法──你是在严酷的环境中为了保护哈洛而诞生的另一个人格,是这样对吧?」
「……没错。」
「反过来说,在保护哈洛这一点上,你比任何人都更诚实。代替她弄脏自己的手、代替她犯罪──你一直以来都保护著哈洛的心。无论至今曾做出多少次背叛行为,唯独这个来历是坚定不移的。」
伊库塔直视著对方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派特伦希娜不禁向后仰。这名性格别扭的男子偶尔展露的坦率部分,令她感到十分心神不宁。
「我想保护的东西和你一样。因此,你以后没有任何理由背叛我。你不觉得这道里非常简单吗?」
这是专为她准备的理论。伊库塔瞥了谨慎地考虑是否要接受的派特伦希娜一眼,忽然垂下眼眸。
「然后──关于你指出的其他部分,我无话可说。你全都说对了。」
青年接下来的声调中透出的沉重挣扎,令派特伦希娜赫然惊觉注视著他。
「与其站在光明正大的立场审判同伴的罪行,我更想和同伴一起犯下同样的罪──我打从以前起就是这种人。因此我在骑士团内部和外部之间划分了明确的界线,决定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保护在这条界线内的同伴……简单的说,我从一开始就下定了结论。我连一次也没苦恼过要不要原谅你们这个问题,心中只考虑著该如何保护你们。」
说到此处,伊库塔发出一声包含等量自嘲和羞愧的叹息……要保护什么?与什么战斗?有时则是决定要割舍什么?那是在战场上不断自问这些问题的他,处于现阶段的自觉态度。
「另一方面,如今我同时是掌管帝国全军军纪的元帅……真是叫人晕眩的状况。让这种人当上军方领袖还视为英雄崇拜,只能说是历史性的大错。总有一天,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将体认到这件事。」
伊库塔激烈地低声说道,沉默片刻。他花了几秒钟整理情绪后再度抬起头,神色已恢复平常的沉稳。
「有点扯远了,回到正题吧……我是真的对于以前没有好好面对你的事实感到内疚,马修和托尔威也是一样的。不过我有自觉,直接拿这一点挪用为原谅你的依据是明显的诡辩。因为这是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人会接受的理论。如果其他人听见,想必会愤慨不已。」
「…………」
「然而,当时我只能这么说。如果拿出外部的基准……拿出赏罚分明的正确基准来衡量,马修和托尔威将绝对无法原谅你。无论再怎么想原谅和接纳,深入骨髓的军人规范也将阻止他们这样想……因此我透过诡辩给予他们机会,编造出让他们得以原谅你的理论。无论理论有多荒谬,我知道那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溺水的人在水中吐出的气泡。伊库塔间隔著极为痛苦的呼吸,依旧往下说。
「雅特丽的挣扎,想必会比他们更加强烈。换作以前的她,应该会压抑自我送你上法庭,就和她遵从敕令想要讨伐我的时候一样。
不过──现在的她不同,融入我体内,身在此处的她的结论是……」
唯独在传达自己体内的雅特丽希诺‧伊格塞姆的意志时,他的声音停止了颤抖,坚定不移地断言。
「骑士团是夏米优的摇篮,不能缺少任何人。这是绝对必要的──在她还是孩子的时期。」
断然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伊库塔以双手抓住对方的肩头,半是拥抱地告诉她。
「哈洛、派特伦希娜……我们能够接纳你们作为同伴,但绝对无法在真正的意义上赦免你们。因为你的罪行已经是我们全体的罪行了。只有那些因为你们的活动而负伤、丧命的士兵们,以及他们的遗族才有正当权利给予制裁。」
「…………!……」
「所以,我也──再也无法在最敬爱的人面前抬头挺胸。」
伊库塔回想起──为了贯彻诡辩理论不得不欺骗的所有人,对他们背负的看不见的负债,以及负债压在身上的沉重。特别是面对指挥下的士兵们的死亡,感到最内疚的人必然是现场的阶级最高的将领。
「……萨扎路夫准将……从今以后,我甚至无法乞求你的原谅……」
青年说出他绝不想欺骗的对象之名。几滴透明的水珠滑落,沾湿了女子的衣襟。
*
「陛下,午餐送到了。」
「进来。」
在办公室里,夏米优一手拿著印章面对著堆积如山的文件。听到守在门口的近卫队长露康缇报告,她的视线没有从文件挪开,直接回应。
「打扰了……陛下,请问……今天也准备这些就可以了吗?」
侍女推著运送餐点的手推车入内,一边将盘子摆在桌上一边有点困惑地问。夏米优瞥了一眼,冷淡地回答。
「……没问题。两片玉米粉制的面包、炒蔬菜烩肉、适量的优酪乳和水果,全都遵照了我的指示。」
「……是、是吗?那么,告退了……」
摆好餐点的侍女行了一礼,静悄悄地离开办公室。夏米优决定先处理完一堆文件后再吃饭,手头依然不停工作著。然而,近卫队长的声音再度传来。
「陛下,接连打扰您实在惶恐,但有客人希望会面。」
「会面?是谁?」
「是瓦琪耶小姐,据她本人所言,目的是『一起吃午餐吧!』。」
一听到这句话,夏米优的印章盖歪了一大截。她持续不停工作的双手终于停了下来,投注在政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