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诞生的土壤。
「周遭充满威胁,没有时间慢慢适应那个环境,却还是想设法生存——我认为此时潜意识会做出判断,设立与至今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格。」
「…………」
「若是这样,这应该称作适应而非疾病,或是换个说法叫生存战略也行。无论社会如何看待这样的型态,那都是她为了生存下去非做不可的改变。拯救而非危及她的性命——我无法将这种状态称作疾病。不,我认为不该这么称呼。」
他说到此处暂时打住。派特伦希娜缓缓地转向青年。
「……这话题真有趣。不过,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尤格尼少校是间谍。」
伊库塔看似忽略她的问题,其实却一针见血地回答。然而,说出这个答覆并未给青年带来任何喜悦。他带着满脸苦闷之色继续道。
「我无法想像精明到直至那天为止都潜伏在军队深处的人物,会在那个场面因焦虑和粗心大意犯错。那是专为我设计的假造安心要素。内奸按照你的计划被揪出来了,放心吧——背后的意图显而易见。」
派特伦希娜在心中表情一阵抽搐。能够识破到这种程度的人也只有你而已——她心想。
「从重逢的瞬间起,我就感到有点不对劲。眼前这个人,似乎和我认识的她有微妙的差异——当然,光是这点差异还能认为是两年时光造成的。」
「………………」
「可是,我没有忽视那股不对劲的感受。不,是做不到。因为——我对你感到内疚。」
「……感到内疚?」
听到意外的一句话,派特伦希娜鹦鹉学舌地重复一遍。伊库塔无法直视她,沉重地说道。
「我一直没好好面对你。」
这个瞬间,她胸中掠过一阵刺痛。这股疼痛,是哈洛听到这句话的感受。
「我和雅特丽直到最后都坦诚相对。我厚颜无耻地主动插手管起托尔威的挣扎,也从以前起就在身旁关注马修的努力历程。现在我正试图以我的方式来接纳夏米优抱持的阴影……然而和他们四人相比,我对哈洛——对于你的认识实在太浅。」
「…………这……」
「从初次见面开始,你就给我极佳的印象。你沉稳又温和,光是在场就能让气氛缓和下来。这样的你一直是骑士团不可或缺的存在,你始终保持一如往常的笑容,真的非常值得感激……在我缺席的这两年之间,想必也是如此。公主、马修与托尔威——他们三人的关系得以勉强维系,应该是你居中协调的功劳。」
在感激与自我厌恶之间左右为难,伊库塔咬住嘴唇沮丧地垂下头。
「正因为很多同伴都抱着复杂严重的问题,你的存在让我安心。我认定只有你没有任何问题——不对,是希望这么想。雅特丽的情况、托尔威的情况、马修的情况、夏米优的情况、其他部下的情况……当时我满脑子都在处理这些事,无法再考虑到更多……结果我愚昧地疏于认真思考你的一切。」
伊库塔将手中的木杯紧握到嘎吱作响。但派特伦希娜对自责不已的青年投以灿烂的笑容。
「——那也没关系。正如伊库塔先生认为的,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烦恼,所以才表现得乐天悠哉。如果我的态度能够帮上大家——不必客气,以后也请一样找我寻求慰藉。这样远比派不上用场更令人开心得多。」
她以温柔的话语表达拒绝,将对方的烦恼看作杞人忧天。然而,伊库塔没有愚昧到按照字面意思接受的程度。他依然低垂着眼眸,将喝完的果汁杯放到一旁。
「……呐,哈洛。老实说,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想信任同伴。」
「…………」
「可是,信任这个辞汇极其纤细,依使用方式而定价值将立刻一落千丈。举例来说——有一个愚蠢的男人,连想都没想过重视对象内心深处的想法,甚至一直避免面对对方。那家伙如果对此心知肚明还夸口他『信任』对方,那根本不是信任,只是表明自己放弃思考罢了。」
这是我绝不会对同伴做的事情,伊库塔说道。某种超越疼痛的感受在胸中盘旋,派特伦希娜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回到前面的话题,关于我方才提到的多重人格——符合这种状态的人有几项共通特征。其中之一,是切换人格前后的言行举止有所差异。像是有名女子说起与原本人格不同的语言;原本很讨厌运动的男子,变得每天会固定跑步十公里。不过我认为,并非切换人格结果导致行为出现改变,正好相反——是透过改变行为积极的切换人格。这算是一种启动条件,好让当事人持续相信现在的自己是和原先人格无关的个体——同时,纯粹的演技与多重人格的区别就在这里。
演技主要是给他人看的表演,但多重人格者将之所以依人格切换言行举止,首要目的是为自己而做。他们首先必须深信自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物。这并非只要努力人人都办得到的事情——我认为这是某种才能。」
「…………」
「某些特质翻转至另一个极端,是比较常见的典型启动条件例子。例如本来沉默寡言的人变得非常多话、本来连闻到酒味都不喜欢的人开始无节制的痛饮等等。或是——在更夸张的案例中,原本是右撇子的人变成了左撇子。」
青年的视线投向坐在身旁的女子双手上。
「在我所知的范围内,哈洛,你是右撇子。然而刚才我手中的饮料快掉下去时,你迅速伸出左手接住……尽管应该是右手离饮料杯更近。」
「…………」
「因为现在的你是左撇子。就算平时假装惯用手是右手,还是会反射性地伸出另一只手。这多半是你专有的启动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