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人将放著光精灵的十字弓指向行进方向──几秒之后,一个人影冲出剧烈晃动的树丛。
「──照射!」
马修抓住时机喊道。强光迎击冲出来的人物,微胖青年趁著对方呆立不动的瞬间拉高嗓门。
「别动,是自己人!原地稍息!」
他传达简短的事实同时下令。这是所有士兵都被灌输到条件反射程度的行动,在大脑思考前,身体就先行回应。马修接著向伫立不动被强光晃花眼睛的人物开口。
「……你单独行动?发生什么事了?」
马修眼前是一名半陷入震惊状态,脸颊抽搐的帝国兵。花费十几秒钟理解状况后,士兵安心得当场瘫坐下来。
「泰德基利奇少校……得、得救了……」
「现在可没时间休息,快说明情况。」
当马修语气生硬地催促,士兵也站起来说道。
「……我们在前面遭遇敌袭。请多加小心,少校。敌人伪装成友军了!」
前往世上所有的战场时,指挥官都会预想最糟糕的情况。有时候能用全灭一词简单道尽,但那是万不得已的案例,大多数情况下指挥官们会设下稍微好一点的底线。这也可以说是军官最低限度的职责。
以这次来说,最糟的情况是遭到敌军妨碍未成功突破森林,在撤退过程中付出不小的牺牲。视敌军的准备而定,马修判断这种惨状有可能发生,也做好相应的觉悟。总之,到这个地步为止他们都应付得来。掩护逃过来的同伴打退敌军,在森林里当场重新集结战力立刻撤退。以放弃夺回森林另一头的信徒为代价,防止发生进一步的损伤。
因此,那在真正的意义上还不算是糟糕透顶,遭受预测范围内的打击乃兵家常事。让他们打从心底忌讳的,是颠覆事前预测的意外──我军被逼进超乎预期的困境中。
这次就是如此。接近森林后半的部队遭到敌袭──光是这样还好。问题在于敌军假扮成帝国兵。急著会合战力疏于防备的部队接二连三地以最糟糕的形式被打个措手不及,大部分因此失去组织性的统率,半陷入恐慌状态地在森林里四散奔逃。
然而,真正的惨剧还在后头。全心想逃离死亡危机拔腿狂奔的士兵们大都在森林中迷失方位,运气好遇到后面友军的人,无一不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说碰到换上军服假扮自己人的敌军袭击──这份报告给友军造成的心理影响,正是最大的打击。
把和我方会合当成心灵支柱在昏暗森林中前进的士兵们,转而害怕起之后的会合。接下来遇到的人真的是自己人吗?他们将对这一点产生难以消除的怀疑。
在这种情况下,这座森林里太过缺少确认对方身分的方法。光讯号和声音讯号都容易伪装,就算靠声音确认部队所属,也可能是俘虏透露了情报。即使对方主动报上单位姓名,连声音听起来都很耳熟也不够确实。谁能保证没有人正从背后拿枪抵著他?
当然,真正的齐欧卡兵也正为了驱赶四处奔逃的帝国兵开始前进。他们的目的既非迎击也非歼灭,完全是要扰乱战场。只要假扮帝国兵的他们反覆发动袭击,部分战果多寡,效果都将确实地渐渐累加。疑心生暗鬼──是即将战力会合之际最糟糕的恶疾,将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无止境的自相残杀。
「──Mum,他们似乎上钩了。虽然这种手段称不上格调有多好。」
收到部下的报告,「不眠的辉将」──约翰‧亚尔奇涅库斯少将如此评论自己设下的计谋。不过,他的副官米雅拉摇摇头。
「约翰你不必在意。诡道是军事的正道。简单的说,是露出破绽的人不好。」
听副官满不在乎地断然说道,约翰回以苦笑──假使「不眠的辉将」因为同样的事上了敌方的当,她大概会穷尽所有知道的词汇痛骂敌将吧。尽管这上头存在著明显的双重标准,约翰也没不识趣到责备她的程度。
「唔,确实没错──但是,你愁眉苦脸的表情并非只出自这个理由吧?不眠的辉将。」
身穿白衣的老贤者插口。不再对他看穿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约翰静静颔首。
「YAH,正是如此……有没有事先看穿这个计谋,是一个基准。」
「代表对方作为将领的才干不足以和你激烈交锋吗?但是我认为应该看接下来的应对来做判断。」
「关于这一点,从先前的战况就想像得到。那边的指挥官多半能带领不少人逃离森林,但接著就得面对不容分说的泥淖。不拋弃大批同伴,就没办法逃脱。」
约翰语带叹息地说道。他的眼中已看不到沸腾的战意,取而代之地浮现怜悯之色。
「──全员撤退!敲响铜锣!」
马修做出这个判断花费的时间之短,值得赞赏。一发现敌军的策略超乎自身预期,他接受了在此地战术上的落败。这么一来只剩撤退一条路走。在战力没有会合步调不一的状况下穿越森林,也只会在出森林的瞬间尝到被分头击破的苦头。
「撤退!撤退!」「回去了,掉头~!」
宣布撤退的铜锣声在森林内大声响起,位于音源附近的部队陆续掉头,他们在离开时也不忘敲响铜锣。
像这样连锁性的传达撤退命令,应当能平安召回全体士兵的八成以上──没错,按照事先预定的话。
「好──我们也敲响铜锣。」
在森林各处,齐欧卡兵也同时敲起铜锣,目的同样是扰乱敌军。敌我双方敲响的铜锣声在森林里复杂地回响混杂在一块,抹消原本的含意。
「这、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可恶!」
没头没脑乱窜的帝国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