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别让他乱挣扎!压得更牢一点!」
在她眼前,嘴里塞了毛巾的士兵正神情痛苦地翻腾挣扎。她正挖出他体内的子弹。同样受枪伤的伤兵多不可数,没有余力去减轻伤患的疼痛。拉开伤口将镊子伸进去,推开肌肉组织夹住子弹拉出来。哈洛已经不记得自己重复做过多少遍相同的措施。
尽管如此,能拿出子弹还算好的,腹部或胸膛中弹无从挽救的例子也很多。就算直到刚刚为止还是伤兵的人列入阵亡名单也没有时间悲伤,一判断有个床位空出来就要搬运下一名伤患进来,继续默默地治疗。不让感觉麻痹根本无可奈何。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医护兵比前线面对了更多近在眼前的死亡。
「那边的人已经死了!搬出去!」
为了节约阵地有限的空间,处理死者时也只重视效率。沿著指定为停尸处的岩山一角,沉默的遗体堆积如山,甚至没有余力安置在地上。尽管遗体表面覆盖著延缓腐败的遮阳黑布,外泄的尸臭正时时刻刻加剧。
两个区块遭到镇压后,白天倾注而来的射撃密度也随之增加。正如炎发少女所料,伊格塞姆派风枪兵也渐渐习惯利用遮蔽物互相射撃,托尔威等人无法再像打活靶子一样轻松。命中率和开火次数成反比地降低,弹药消耗的加速变得难以避免。
士兵们也愈来愈焦虑。尽管时间经过愈久战况愈严苛是防卫战的常态,包围他们的伊格塞姆派制造的压力非比寻常。实际上也有人无法承受强大的压力,第六区块有四名士兵企图逃亡,被现场指挥官「处置」掉了。收到报告的伊库塔沉默地颔首,接下来好一阵子都以缺乏抑扬顿挫的声调持续下令。
灼烤般的时间在人人神经紧张的状况下流逝。没多久后太阳西斜,在连绵不断的岩石地带展开防卫战以来的第三个夜晚接近。
在迎接日落的同时,大军涌向阵地北侧开始进攻第七区块。
──我究竟在干什么?
从开战直到此刻,苏雅‧米特卡利夫不知如此自问过多少次。
「北侧的一个排转移到东侧加入射撃!西侧和预备队换班!」
女兵毅然的声音在挤满士兵的裸岩区上回响。在一开始的军事会议中被指派的岗位第七区块,苏雅中尉一直全力奋斗。率领著一群年长的部下,直到不久之前军阶还比她高的军官们奋战。
「西侧的光照兵将灯光再往前移!这样看不清山脚!」
尽管处在这种立场,她的胆怯早已一扫而空。苏雅置身的环境并非从现在才开始变化。
原本只是一介帝国军士官的她,经过一番波折成为反叛军的一介士官,前几天更成了反叛军的一介军官。如今,她指挥三百余名部下,和旧日同袍帝国军士兵们互相残杀。
连我自己都觉得落魄得厉害,苏雅心想。甚至夸张到令人神清气爽。
不过再怎么说,我有理由落到这种地步吗?
「梯子自东侧靠近!距离尚远!狙撃兵,可能的话在梯子搭上前撃倒敌兵!」
她当机立断的处理视野一角辨识出的危险。由于被逼到绝境放手一搏,她观察敌人的眼光和思考战况的头脑都前所未有地敏锐。然而,没有益处的自问却在心灵角落不断出现。
举例来说──没错,像旭日团的再次召集。连那个使包含她在内的许多人决定脱离帝国军的事件,对于苏雅来说虽有著出乎意料的惊讶,却没什么激动的感情涌上心头。即使知道这支部队昔日的活跃事迹,她并未特别放在心上或是产生憧憬,当然也不认识巴达‧桑克雷。因此,她不太理解为了这些动机下决定者的心情。就算说要继承已故名将的遗志,她也不懂是指什么。
「面向西侧左边的碉堡崩塌!谁快去维修!」
士兵们的注意力下滑,只能靠提升下指令密度来弥补。忽略喉咙的疼痛,苏雅拉高嗓门──战况濒临极限到极点。然而,她脑海的某个角落却顽强地猛聊废话。
话说──她并未完全理解状况发展至此的来龙去脉。
苏雅不懂政治。虽然近来稍微会去思考,政治对她而言依然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般遥远。识字能够读写、懂得测量、会组装、拆解和清理风枪和弩弓。军中需要一般士官具备的教养都是这类技能,既不认为他们需要懂更多,也没有好事之徒教导士官更多知识。直到短短几年前为止,这样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有一个好事的长官,是她沦落的开端?
「残余弹药剩下三分之一!催促司令部补给!」
苏雅向传令兵大喊,在顽固地做著不同行动的心灵一角,她非常不痛快地承认──没错。不知不觉间,她被那只手拉著一路走到了这里。
无论在模拟战中、北域或是海上,都一边向他学习一边战斗。否则她已在半途阵亡,否则她不会跟随他。从年少长官那边学到的知识没有尽头,加快了她追求新知的脚步。
学习他的战术、学习他的人格、学习他的生存方式。
当苏雅回过神时,每当人在附近时,她的目光总是追逐著那个背影。
「伤兵退到裸岩区南侧!待命的士兵协助走不动的同伴!」
可是相处得愈久,对他的不满愈从种种方面累积。
气他只要一有空就偷懒。
气他一看见年长女人就求爱。
气他和骑士团同伴之外的人都不怎么亲近。
气他和雅特丽希诺‧伊格塞姆默默地互相理解的样子。
气他和担任副官的她出去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令她生气的是,自己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