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元帅本人不动手,就必须从部下中交出牺牲品,而且还是将级军官以上的高阶军官。因为不至少调动旅以上规模的兵力,无法对抗当时的齐欧卡军。」
当伊库塔说到此处,炎发少女轻轻补充。
「……再加上,那个人物还必须是名将。据说当时率领齐欧卡部队的将领,偏偏是极为难缠的强敌。若我不亲自去,只能拜托巴达上将──父亲曾这么说过。」
原来如此,少年意会地点点头。
「我很清楚你父亲并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考虑自保的人……正因为如此才痛苦。要为了保卫国家交出伊格塞姆的一切?还是交出朋友的性命?这种无从选起的二择题,不难想像挣扎的过程本身就是地狱般的折磨。
因此,我家老爸擅自做了选择。他不等任何人开口就主动牺牲,违背敕命调动部队,发挥旭日团的全力驱逐齐欧卡军──然后一肩扛起所有责任,以战犯身分死在狱中。」
少年握著果汁杯的手加重力道,抵著杯身的指尖渐渐泛白。
「那个混帐东西,打算当英雄吗?」
伊库塔咬得牙齿喀喀作响,杯中的果汁泛开涟漪。
「吶,雅特丽,你认为我爸为什么会死?因为贵族们的阴谋?因为他不惜违背敕令也想保卫国家?为了使你父亲免于失势?」
继续诉说的少年表情阴沉空虚地发笑。
「答案是全部。简单的说,老爸是过劳而死。独自背负起所有重担,随著重压一同沉进泥淖底下……拋下周遭众人的心情不顾。他明明那么自以为是地教导过我们,战争是大家一起打的。」
少女也咬著唇瓣低下头。两人份的沉默沉重地横亘在吵杂的餐厅内。
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伊库塔再度开口。脸上流露明显的看破之色。
「帝国已然无可救药。严守岗位的军人别说得到奖励回报,甚至连人格、名誉或一切都遭到践踏,当成消耗品用完就扔──这种不合理的事理所当然地发生著。我已经放弃了。无论皇帝或贵族,甚至都没发现他们正亲手勒住自己的脖子。是人才先枯竭、还是军方先厌弃体制──无论哪个,在未来等待的都只有灭亡。」
这么断言后,少年直盯著眼前的对手,消沉的声调恢复力道。
「国家自己去灭亡就行了……可是,我唯独不许国家的灭亡波及到你,因此我来诱拐你了。在你面临和老爸相同的命运之前,在这个国家将你消耗殆尽之前。」
雅特丽倒抽一口气。伊库塔带著认真至极的表情继续道。
「不久的将来,我要带你离开帝国。目的地是何处都无妨──只要比这里更有未来,哪里都好。至于实行的方法也有著落。我和阿纳莱老爷子与他的弟子们渐渐恢复联系,只要我想,逃亡可是轻而易举。」
少女正想不出该如何回应,伊库塔察觉她的心境轻轻颔首。
「我知道这个提案你无法轻易接受。正因为如此,我才和你进入同一所学校,好待在你身旁,花更多时间说服你。」
黑发少年露出大胆的笑容,高高举起手中的杯子。
「做好觉悟吧,雅特丽。从现在起,我会用尽浑身解数来诱惑你堕落。」
以那段像在开玩笑却毫无疑问很认真的宣言为开端,两人的学校生活揭开序幕。
从刚入学开始,伊库塔就是个明显不认真的学生。他心血来潮便翘课、在课堂上毫无顾虑地大睡午觉,甚至像蜘蛛似的在校园各处的树木筑巢。学生们傻眼地远远围观他的举动,入学还不满几个月,「懒惰的伊库塔」这个绰号就传遍整间学校。
不过,要说四年岁月是否令他变成自甘堕落的人,却又不是。雅特丽在新学期开始没多久后察觉那个事实。亦即──伊库塔懒惰到底的表现是一种表演。
如同在旭日团和科学家们共度的日子所显示的一样,少年原本就了解学习在本质上的喜悦。吸收新知识、习得新技术、从历史中学习──从前的他坦率地接受这一切并享受那份喜悦。无论是实地学习或透过书籍解读,接触未知的事物本身是伊库塔的毕生志业。这种根本性的部分,经过波折连连的四年依然坚定不移。
他失去的并非对学问的热情,而是将热情直接表现出来的天真无邪。总之,他执著于尽可能浪费向国家抢来的奖学金。甚至期望把浪费情况显摆给周遭众人看。这大概是他对夺走他许多事物的帝国拽愤的方式。
「这种作法很孩子气──唉,我自己也清楚。」
某天放学之后,少年边躺在树荫下看书边喃喃地说。雅特丽只能叹口气。这一天的第五堂课是地理学,但他翘课溜出来埋首阅读《地理学事典》。
「不过你试著想想,我几乎整整两年都躲在毫无文明的深山中生活,学会辨别是非的速度比旁人慢一点也是当然的吧?」
尽管这套说词完全是歪理,知道缘由的雅特丽无意责备他别扭的脾气──如果这点程度就能让他释怀反倒应该高兴。因为他有理由对帝国做出更加激烈的报复。
「我不会报复的。那种行径不科学,更何况我和妈妈约定好了。」
原本仰卧的伊库塔合上正在看的书本站起身。
「好了,时间正合适,差不多该出去玩啰。」
在任何事上记性都很好的少年,每次一前往热闹场所,转眼间就在那里学会不良嗜好。这一天,他也和雅特丽乔装打扮隐瞒身分造访地方富商开设的赌场。
「喔~喔~真热闹、真热闹。」
宽敞的平房内并排摆著许多张桌子,年龄、性别与身形不一的人群纷纷朝那些像海面岛屿般的桌子涌去。此起彼落的欢呼与惨叫、输家的破口大骂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