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求救的时间……都没有。」
少女什么也说不出口。面对她的沉默,少年缓缓地摇摇头。
「哭嘛,雅特丽。要是你忍耐的话,就没有人替妈妈哭泣了。」
伊库塔微微睁眼仰望蓝天,用不再颤抖的声音悄然地说:
「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两人转往校舍内的餐厅兼公共休息室,继续相隔四年的叙旧。由于今天没排课程,餐厅里人不多,但还是有零星的学生。他们挑了宽广空间的角落入座,以免谈话内容被人听见。
「……我犹豫许久,决定将遗体火葬。埋葬在山上也会被野兽挖掘出来,日后想想回去扫墓也非常困难。无论如何,我在相隔两年后带著遗骨下山,一方面是因为潜伏生活逼近极限,而且时日已久,我又丧失了『母子』这项特徵,追兵应该不容易认出我。很讽刺的是,世界上的孤儿多得数不完。」
少年端起盛水的杯子润润喉,皱起眉头。
「但是……失去妈妈打乱了我的步调。我一下山后便感到身体沉重,抵达村庄附近时几乎动弹不得,勉强支撑到走进映入眼帘的空屋后,立刻倒下失去意识。我就那么直接死了也不奇怪──这时候,库斯来了。」
伊库塔指著在桌面铺上布坐下的小搭档微笑。
「我倒下的地点附近有间孤儿院,库斯在那边照顾孩子。在遇见我很久之前,身为他前任主人的孤儿院职员就病故了。正如你知道的,失去主人的精灵会进入『等待契约』状态,如果身边找不到下一个主人,精灵将主动四处漫游寻找契约者。而他在探索途中发现了我。」
一手摸摸库斯的头,少年开朗地继续道:
「后来我成为索罗克孤儿院的院童。虽然和院长合不来,有一位叫芙尔希拉的职员人非常好,经常帮助我。加上库斯发现我,这对我来说是相隔许久后连续降临的幸运。」
他说到此处暂时打住,事先做个通知。
「因此,我现在的名字是伊库塔‧索罗克,你也这么称呼我吧。从前的姓氏不能用了。」
从广义上来说,他仍然在逃亡中。炎发少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和我是今天在这里第一次碰面,对外就这么解释吧。」
为了让少年活下去,这是必须要关照到的。伊库塔点个头再往下说:
「──至于我为什么人在这里,索罗克孤儿院并非常见的那种以骗取捐赠为目的的非法设施,而是受国家认可的正规孤儿院,因此适用于国家实施的儿童奖学金制度。那是给予在学业上表现出资质的儿童在一定条件下无须归还的奖学金,与推荐至指定学校就读的制度。希嘉尔高级中学也有一个名额,给我拿到了。」
「真亏你弄得到推荐。我不认为你能力不够,但你跟作为关键的院长合不来吧?你又不是会去巴结讨厌对象的类型。」
「如你所料,中间是有些纠纷,但总算搞定。我自己暗中安排了各种措施,更重要的是有芙尔希拉努力支援。院长和其他职员都颇为尊重她。」
听到此处,雅特丽抱起双臂沉思。
「原来如此。我清楚你是怎么入学的了──不过,你还没告诉我最关键的部分吧。」
「你指的是?」
「刚才那番话,是在说明你如何来到这里。我反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只是为了见我,应该没必要辛苦地赢得推荐名额。」
伊库塔对她犀利的问题回以澄澈的笑容。
「我想当你的同学──光是这样还不够吗?」
「我也很高兴。这个说明让雅特丽希诺心满意足,高兴得很想马上蹦跳起来……不过,我是以伊格塞姆的身分发问。」
她深红的眼眸直视对方,眼中包含著不许模糊带过的问题。
「你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我,有足以遭你怨恨的理由。」
被这么一问,少年脸上浮现雅特丽从未见过的寂寞神情垂下眼眸。
「你认为……我怀里藏著刀子要对你不利?」
「不认为……可是,就算真是这样我也没有怨言。我──我们伊格塞姆对你下了那样的毒手。夺走你的家、你的双亲……害你永远失去你的故乡旭日团。」
伊库塔对著承认罪行的少女抬起眼眸断然摇摇头。
「首先做个订正,事情不是你做的。更进一步来说,我本身并不认为是伊格塞姆下的手,因此没有理由怀恨在心,无论对你、你父亲或你家都一样。」
「我不这么觉得。将巴达上将当成战犯拘捕并移交给内阁的人确实是父亲。再加上叔叔的罪名……无视命令专断独行的污名,本来应该是父亲要背的黑锅。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人这么做国家将陷入危机。」
即使未能解开事件全貌,她四年间查明的事实也不少。少女根据所知的事实发言,但少年不为所动,叠起双手开口:
「……关于那个案子,我自己也调查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老爸他是主动抽起那支下下签。虽然没问过他本人,唯有这一点我清楚明白。既然不能让好友无视敕令,乾脆自己动手吧──抱著这种想法来调动军团的判断,简直太符合老爸的风格,令人傻眼。」
他也归纳出一个答案。少年回溯亡父的思路往下说:
「明知一切仍选择行动的我家老爸,和同样明知一切后选择默认的你父亲。虽然不满他没跟我们事前商量,我不打算恨任何一方。因为状况是二选一。要是老爸没被当成战犯惩处,那只可能出现反过来的例子。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