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紧张的声音在黑暗的小屋里回响。透过穿墙小洞发射的弩箭射死了狼。
他们在拂晓到来的同时熄灭光精灵的周照灯,使屋内和屋外的明暗和夜间颠倒。狼群看不见小屋内部,伊库塔和雅特丽却将屋外的情况看得很清楚,正是从窥视窗狙撃敌人的绝佳条件。
「另一头接近墙边了。我正在装弩箭,正面那两头的情况呢?」
「没靠近门这边!背上中箭的那头正往墙壁飞奔过来……呜哇!」
咚吱!整栋小屋随著冲撃晃动。一屁股跌坐在地的伊库塔慌忙站起身。
「它冲向了墙壁!打算强行撞破墙闯进来!」
少年报告状况,同时慌张地从窥孔查看情形。于是──正如他所料,那头撞墙的狼被大量附钓针的线缠住,在墙边动弹不得。失去自由的野兽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是他判断狼群会攻撃墙壁薄弱之处,趁晚上布置的陷阱。伊库塔看见陷阱的成果后哼了一声,拿起由生锈小刀和木棍组成的武器──临时赶造的长枪。
「当然,我已经料到啦……!」
他将长枪插进窥孔,半是靠著摸索对准狼的躯体刺出枪尖。尽管落空好几回,但重复尝试第十几次后传来刺中的手感。肉体痉孪的触感透过少年紧握的枪柄传过来,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穿透墙壁。
「……嗯咕……!」
想呕吐的冲动突然涌上喉头,伊库塔勉强咽回去忍住……他在基地里多次看过屠宰鸡或羊的场面,自己也曾挑战过。然而,这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成为军人之后……你必须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吗?」
少年忍不住向背后的少女脱口而出。为了生活而做的宰杀,与发生在互相残杀中的杀害──他切身体会到两者在性质上的种种差异。
「第二箭,落空!箭还剩九支!──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我也解决了一头,还剩四头!」
甩开打乱思绪的感伤情绪,伊库塔握住临时赶造长枪的手加重力道。刺穿狼只躯体的枪尖扎进地面,深深地埋进土壤中。当他再用绳索将枪柄和附近的柱子绑在一起固定住,那头可悲的狼便只能在穿刺的状态下等死。
目睹第二头狼中陷阱后,首领立刻和妻子一同迈步飞奔。
难以坐视群体严重受创,赶去救援同伴──并非奔驰的目的。眼见猎物的注意力被正面和背面的攻势吸引,它们想要趁虚而入。唯有它们在远处等候,也是为了这个目标。
跑在前头的妻子抵达小屋,以前脚压著墙壁。但首领没有停下来,而是用妻子的背部当踏板,如同昨夜那般,使尽全力跳跃起来。
与长年相伴的妻子联手,使这次跳跃的飞跃距离、高度都比上次更远。经过一瞬间的滞空,它伸出的前脚爪子构到了攀附处。首领藉此往上爬,整个身躯漂亮地站上小屋屋顶。
杂技才刚成功,它马上在简陋的稻草屋顶上展开行动。找出破损严重的部位,鼻头钻进快腐烂的稻草束空隙间──昨夜那一战里,它在越过门缝仰望小屋天花板的那一瞬间察觉,这栋房屋的屋顶是比起任何一面墙都更加脆弱的地方。
济进稻草里的鼻头突然不再感觉到阻力──那一剎那,一阵恶寒窜上首领背脊。它反射性地退后,一道箭矢几乎同时从刚才它一头钻进的位置飞了出来。
「狼爬上屋顶了!注意头顶!」
弩弓依然瞄准天花板,雅特丽发出警告。要桌上的光精灵重新点起周照灯,在视野恢复的小屋中,伊库塔这次终于惊讶得瞪大双眼。
「不会吧?那可不是动物跳得上去的高度!」
「多半是群体首领搞的鬼。昨晚它也做出过杂技似的动作!──伊库塔,拿著弩弓!」
将弩弓塞给少年,雅特丽按住腰际的双刀。在伊库塔火速卷弓弦的时候,炎发少女也直瞪著天花板。
「要进来了──!」
才推开厚实的稻草露出头,一头体型庞大的狼在下一瞬间跳进小屋内,还没著地便扑向伊库塔。
「疾──!」
雅特丽迅速曳倒少年,使他以毫厘之差躲开来袭的利牙。她瞬间拔出腰际的双刀,从正面对上咆哮的狼。
「快站起来,但别乱动。如果离开我背后……你大概会死。」
「……嗯,我知道。」
从和炎发少女近距离对峙的瞬间起,首领直觉领悟到──这家伙很强。明明是人类却有一口利牙。
这句评语指的并非对手双手所握的军刀和短剑。在更本质的部分,首领看出她小小的身体里暗藏著深不可测的实力。
随便挑战她反而会被撃败。尽管是不具备武术概念的野兽,它对这个事实深信不疑。眼前的少女完全没有破绽,足以令它如此确信。
地点为狭窄的屋内,对它来说也是不利因素。面对这种强敌,以敏捷的动作玩弄对手后再进攻是踏实的取胜之道,但这个受限的空间无法让它充分到处奔跑。少女似乎也一样没办法随便动手,虽然改变站立位置逐步逼近,战况还是停留在互相怒目而视的局面。不过,首领并不对此感到焦急。因为它知道,时间站在自己这一边。
小屋正面和背面的墙传来咬碎木材的啪擦啪擦声。幸存的同伴们正试图侵入屋内。
既然两头人类困在原地,它们的目的大概不用多久即可实现。分出胜负的时刻近在眼前,首领在胸中发誓──我要把你们大卸八块。只有你们的血肉、冒著热气的肠子才能平息这股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