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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那名男子确实是在我交流范围内知识最渊博的人没错。说到这个帝国的知识阶级,指的便是学习阿尔德拉神学的神官,理应是最适合请教疑惑的对象。可是──」
老人说到此处暂时打住,叹了口气。
「──如果能在那阶段得到可以接受的答案,事情就简单了。面对我的问题,神官微笑著如此回答。『彩虹是神的祝福。是当主神心情平静之际,对我们展现爱的形式』。」
阿纳莱蕴含深邃理性的双眸从正面注视著雅特丽希诺的脸庞。
「你能够接受这个说明吗?」
炎发少女思考半晌,极为含蓄但明确地摇摇头。
「总觉得……这回答闪避了问题。」
「能将不对劲的地方化为言语说出来,你比当时的我优秀得多。」
发出自嘲的低笑,阿纳莱的视线投向天花板。
「童年时期的我做不到。虽然半点都无法接受神官的答覆,但问我哪边有问题却又指不出来。当然,就算如此我还是插嘴了。依照我当时的经验,大多是在雨后背向太阳的情况下看见彩虹。有时候在清晰的彩虹外侧还会见到另一道朦胧的彩虹。我还发现其他几个可能是线索的共通点,通通告诉神官。我发问前先以自己的方式做好了准备。
但神官那家伙听完我说的话,又一次自信十足地断然宣言,『那一切也全都是神昭显爱的形式』。」
老人放在大腿上的拳头颤抖起来,往日的焦躁渐渐自记忆深处鲜明地复苏。
「再也忍不下去的我终于放声大叫──『那么,你把神那家伙带过来啊!』」
沙哑的叫声在室内回荡。终于察觉自己情绪激动的老贤者清清喉咙做掩饰,而雅特丽希诺紧张屏息地问他。
「……大叫以后怎么样了?」
「狠狠挨了一顿揍。后来我父母听说之后,还加上不准吃晚饭的惩罚。」
阿纳莱吐吐舌头替往事作结,少女也轻笑出声。
「结果,我透过这桩事发现──令人火大的是,用神官们的口头襌『神的伟业』作为说明事物的解答效果简直无敌。毕竟那家伙好像无所不能,无论塞给他什么不可能解决的问题都处理得来。哪怕太阳不从东边升起、月亮不从天空下沉,隔壁的夫妻天天吵也吵不腻地吵架,只要说句那是神的伟业全部就能圆满平息。真是叫人感激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老人指尖按著内眼角垂下头,以低沉的声调继续道。
「可是……那样有多少意义?」
「…………」
「一切皆为神的伟业,的确是很好的解释。但在这之后有什么发展?既然没办法带最关键的神明过来,那岂非只是替『我什么都不知道』换种说法罢了?接受这种停止思考的行动,到底能得到什么答案?又怎能亲手制造出那道彩虹!
当我清楚地察觉自己对神学产生的愤慨时,便对自己下了一个要求。在说明任何现象时都不用神来说明──简单地说,『依靠神太难看了』。可以说,这件事在我心中直接成为『科学』的开端。」
缓缓地从椅子上起身,阿纳莱环顾在室内走动的弟子们。
「我们科学家向世上存在的所有谜题发出挑战信。不依靠神这个万能解答,相对的则运用此外一切手段来追寻真理。尽管在这个过程中衍生出许多技术,但追根究柢来说连那些都是副产品,只不过是通往下一个真理的垫脚石。利用方法由局外人随意决定即可。
科学家的双眼仅仅直视『真理』两字。无止境的探究正是我等的悲愿!那正是我和这些家伙,『阿纳莱的弟子』的存在方式──呜喔?」
「喂,博士你很挡路耶!这里空间很窄,别摊开手臂!」
一名抱著实验用材料的科学家推开老师的肩膀走了过去。招牌台词被搞砸的老贤者一脸郁闷地看著她。
「我说奈兹纳……现在到了最帅的场面啊……」
「是是是。博士你愈自以为帅气地说话的时候,听众就愈是被你拋在一边。现在也一样。你有仔细考虑过对方的年龄来发言吗?」
唤作奈兹纳的女子毫无顾忌地教训远比她年长的老师。阿纳莱回过神目光转回交谈对象身上,只见炎发少女摇摇头表明无须在意。
「……虽然有几个不认识的词囊,我大致理解了您所说的内容。其中也许有误解之处,但科学这门学问就是──试图以其他方法严密地解析神学中用『神的伟业』一句话说明带过的事物,对吗?」
雅特丽希诺谨慎地斟酌字句,以自己的方式陈述科学的简略定义。周遭的科学家们全都瞪大双眼。
「我真是服了……这孩子真聪明。」
「唔,我也吃了一惊。」
谈话期间,移动到房间深处的三人走了回来。他们发挥最后的谨慎将铁锅放在地板上,几乎瘫倒似的坐了下来。
「呼~呼~……我看差不多、好了……」
「喔喔,辛苦了。不过巴靖,你再怎么说也喘得太厉害了吧。」
「半途开溜还敢嫌我!我加起来可是摇了超过三十分钟耶!」
「巴靖哥只要一累就会露出一脸怪相的毛病不能改改吗?每次一看到就没力。」
「伊库塔,连你都说这种话?我最后也是会哭的喔?」
黑发少年一边调侃师兄,一边逐一取下密封铁锅的油纸和绳子打开锅盖,锅内的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