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对手的奋战,「独臂的伊格塞姆」再也按捺不住。他不顾副官的制止一拉缰绳,亲自冲进已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的敌军方阵。
「挺善战啊,小家伙!我承认拿下你的首级算战功!」
来不及注意到老将那标明身分的炎发和独臂,自马上挥落的军刀一路收割附近敌兵的性命。当他迅速砍死第三人时,微胖少年也察觉对手的存在。少年活像看见怪物般瞪大双眼──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老将扬起浅笑盯准目标。
「喝啊!」
就像在说小把戏没有用,他对准猎物笔直地冲了过去。发现他目标是长官的士兵们展开防御,却慢了一步。宛如跨越路旁的小石子,约伦札夫上将以擅长的跳跃从堵住去路的士兵头顶飞跃而过。
「喔啊!」
在滞空途中,他与呆站在著地点不动的马修四目交会──好了,你要怎么行动?往右逃我就用军刀斩首,往左逃则用马蹄踩烂你。无论怎么选都无路可逃!
但微胖少年采取的行动并非这两个选择。那一瞬间,他做好觉悟紧闭双眼,对准飞扑过来的马身一头翻滚到地上!措手不及的约伦札夫上将没法子攻击从视野消失的对手。
马身发出沉重的声响著地。顺著惯性往前奔去的路上,颈背感受到杀意的老将猛然压低上半身,子弹伴随清脆的声响掠过一秒钟前他头部所在的位置。
他惊讶地回过头,那个微胖少年居然以摔在草地上的姿势举著风枪。
「──哈哈哈!很顽强嘛小家伙!」
就这样冲回去再打一场──老将半认真地考虑著,但马修身边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将枪口对准他,实在不能再逗留下去。约伦札夫上将往杀进敌阵时的反方向继续疾驰,穿越快要溃散的方阵脱离现场。好几发子弹追逐他的背影,但连一发也没射中。
「兴致来了,再来一击!你们这些家伙先拉开距离!」
极尽暴虐之能事的骑兵部队结束第一波冲锋穿越而去。领会老将的意图,士兵们已在数百公尺外重新组成横队。
「那个小家伙,年纪轻轻倒是经历过激战前线啊!跟过来,混帐们!方阵已经摇摇欲坠,直到最后别大意。在补上致命一击前绝对──」
说到一半,约伦札夫上将望见一名部下毫无前兆的落马。
「咦──?」「喂,怎么了!」
周遭的同伴错愕地看著那名一头栽倒在草地上的士兵,但其中又有三人遭遇同样的命运。察觉异变的老将环顾附近一带,在重组中的队列北侧──平缓的丘陵彼端找到了原因。
「枪兵部队……?开玩笑,竟然能从那么远的距离瞄准!」
距离超过三百公尺。只见那群士兵的子弹,从远比约伦札夫所知的滑膛风枪设成更远的位置射来。
「继续狙击!别给敌人机会重整队列!」
托尔威率领的狙击部队自小山丘上持续展开支援射击。穿越长距离袭来的射击,接二连三将炎发老将率领的骑兵部队成员送入永眠。
即使目睹成果,翠眸青年还是焦虑不已。因为从远处也能分辨得出同伴受到多严重的损伤。
「我们来迟了……!再受一次冲锋,那方阵就要支撑不住!」
为了救援同伴,一发也不许落空。这么告诫自己,托尔威和部下们一起扣下风枪的扳机。为遥远距离外的敌军带来死亡的子弹,变得愈发精准──
来自远方的射击一发接一发夺走同伴的性命。面对昔日战场上绝不可能发生的状况与令人胆寒的景象,约伦札夫上将立刻放弃继续交战。
「那就是传闻所说的狙击部队……?这可不妙,撤退!全体成员撤退!」
不执著于猎杀到一半的猎物,判断时机已至的老将率领部队开始撤退。子弹依然执拗地往他背影倾注而下,但全部超出有效射程没造成伤害。
确定撤离至安全范围后,「独臂的伊格塞姆」回味起在他漫长战史中留名的新一战。
「这就是现代战场吗……!和雅特丽说的一样,果然不好对付。」
老将高兴地低语。遭遇预料外的反抗,承受预料外的反击。为这个事实感到战栗之余,他胸中涌上的情绪是无尽的欢喜。
老将嘴角绽开无从压抑的笑容。他比任何人更加深爱战争的不合理与不讲理。与那对双胞胎如情人般彼此依偎正是烈将约伦札夫的人生,赌上一生与战争相伴是他的夙愿。所以……
「啊啊──活得长果然有好处。」
男子露出孩子般无邪的表情说道,同时深深体会著以年老体衰之躯从战场活著归来的幸运。
看见敌方部队撤退,托尔威等人即刻中断射击冲下平缓的山丘奔向友军方阵。
「救护工作开始!以班为单位替伤兵包扎!」
正确的说法,或许改成曾经是方阵的队列更适合。三个方阵中受创最深的一个彷佛被巨人手掌搅烂过一样,早已维持不了正方形的原型。
「营、营长呢?小马在哪里……!」
托尔威带著接近恐慌的神情在痛苦呻吟的伤兵之中扫视,但熟悉的声音很快传入耳中。
「这里,托尔威……我在这里。」
一认出对方好好地站著呼唤自己的身影,放下心头大石的托尔威差点双膝一软跪倒。他直接奔向微胖少年身旁。
「小马,幸好你平安无事……!太晚赶来支援,我担心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