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服吗……嗯?该不会只是把番茄酱一整个打翻了吧?什么嘛〜真是混淆视听呢。」
伊库塔再度开始摆出平常的那副德性——然而,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至今为止到底有多蔑视公主的感情。也没有发现因为希望听到的话一句都没有听到,反而得持续忍受不想听到的发言,让少女现在究竟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话说啊,我偷偷地告诉你一个秘密…………现在的公主,一整个很红喔。」
在开玩笑前完全不会说出「万一滑倒了该怎么办」之类的担心言论,这正是伊库塔夸张的地方。而且很不可思议的是,他在极限状况下讲出的笑话,有时候却莫名地可以抚慰人心。不过呢,虽说是这样——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咦?为……为什么?」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索罗克……索罗克是大笨蛋~~~~!笨蛋~~!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在这里学会原来这个魔法也有情境上的极限。无论是天才还是英雄,至少他不可能是全知全能。
关于公主殿下爆发之后的惨状,还有在这段期间内应该有发生的无数悲喜剧并没有留下纪录。
或许只有哈洛玛‧贝凯尔随手写在日记上的「到公主哭累睡著花了五小时」这句话,以简短的文字表现出最后一战的激烈程度。
不管怎么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首次演习总算拉下了终幕。回到中央基地的伊库塔等人提出报告后,和选拔亲卫队有关的高等军官中,有几人掉了脑袋。再加上实际执行的犯人全部都死了,事后的调查最终也没能揭发出伊森上尉的计画全貌,因此留下一抹不安,让人担心军方内部是否还残留著火种。
*
仅仅一天之内,雅特丽希诺‧伊格塞姆就让自己杀死的人数从一位数更新到两位数。
她睡了一晚后已经完全恢复平常的状态,在演习回程时也确实指挥自己的部队回到基地。她把和伊森上尉的死斗视为过去,没有继续牵挂;就连「杀死许多同胞」这样的复杂事实,也在身为军人的伦理与责任中不后悔地自己做出了结论。
这坚强的内心,似乎让排上的部下对她这个指挥官更加信任。
「…………呼……!」
然而,在不会让部下们看到的地方,她也有发生变化。
雅特丽在没有其他人的室内运动场里挥舞双刀,同时试图回想起「那时候」的感觉……因为她认为那恐怕是一种「境界」。
笼罩著鲜红雾气的挥剑记忆。多余的思考从缺氧的大脑中消失,名为雅特丽的存在被单纯化为双手上握著的刀剑。抢在意识前行动的利刃洗练到让人惊奇,为了控制「剑」这种单纯的道具,说不定普通人类的头脑把事情想得过为复杂……雅特丽逐渐到达这种奇妙的领悟。
「自身即为军人,军人即为刀剑,刀剑即为自身……吗……父亲大人,我稍微有点理解了,还有也理解到在这句话中不包括『人』这名词的理由。」
做完一轮自我反省后,雅特丽把双刀收回腰际两边的鞘中。被放到远处地上的火精灵西亚一直凝视著她的模样——这时很突然地,这个沉默寡言的搭档极为难得地主动向主人开口。
「——雅特丽,你觉得我是火吗?」
「……咦?你怎么讲这么奇怪的话?西亚就是西亚吧,是世界上我独一无二的搭档。」
雅特丽毫不犹豫地回答后,走向对方面前抱起那小小的身体。西亚轻轻地点了点那大红色的脑袋。
「那么,我也不认为雅特丽你是剑。」
「……谢谢,你是在为我担心吧。」
这是不擅长复杂表现方式的搭档尽全力讲出的忠告。雅特丽出自内心地感谢他,也坦率地接受这份心意。
「别担心。老实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到达那个境地……不过这一次,不是有个三两下就把我从好不容易到达的剑之极致给拖出来的家伙在吗?」
雅特丽露出淡淡的微笑……把所有敌人都砍倒后,几乎每一个人都犹豫著不敢对她说话,也不敢靠近。然而,那并不是因为畏惧杀人者,真要说起来,那会不会是对出鞘之剑的敬畏表现呢?面对刀刃被研磨得过度锋利尖锐,一旦粗心碰到似乎就会受伤的名刀,人们只能站在远处眺望。那甚至是一种尊敬的态度——但并非是对于人,而是对于剑这种利器。
雅特丽并不讨厌自己被视为刀剑,倒不如说求之不得。所以,对于那时无法靠近她的人们,她真的完全不感到怨恨或愤怒。不只是基于理性如此,从感情上来说也完全一样。这就是雅特丽这个人的豁达之处。
只是——想到当时毫不犹豫地靠近自己,还帮忙把紧黏在手掌上的剑温柔拿下的那个人,雅特丽却有不少想法。温暖的感情涌上心头。
「看来只要伊库塔还在身边,我就无法成为完全的剑呢……算了,那样也好吧。因为剑不会说话,但是如果要我持续忍耐不去吐槽那家伙的胡闹,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最后说了一句像是在开玩笑,然而又毫无疑问出自真心的发言后,雅特丽离开了练习场。
*
同一时间,在室外的射击训练场中,虽然比不上雅特丽,但同样让自己杀死的人数增加一人的青年……托尔威‧雷米翁正举著风枪。
「……呼……呼……呼──哼!」
确实瞄准后射出的子弹一次又一次地正确贯穿了远方的标靶——如果是过去的托尔威,大概正在为了「这样是不是错误呢?我是否只是害怕靠近敌人呢?」之类的矛盾而深深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