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春,从盼来几乎等到厌倦的秀丽再到失去她,已经过了十五个春天了。窗外的胧月正好照着树上的黑鸦。
刘辉把双手按在腹部上。连通晓医学的璃樱都没有发现他生病,绛攸是怎样察觉到的呢?但刘辉觉得他只是有一些预感而已,并不知道自己实际的病情。
已经是半夜了。刘辉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干将往外走去。
静静的王城里只有刘辉一个人在散步。他经过邵可常驻的府库,穿过旺季再也不会出现的回廊,走过摇着羽扇思考国家大事的悠舜办公的尚书令室,来到每天为秀丽j剪花的后花园。他抬起头,看到风雅的仙洞宫,胸中突然涌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灯笼中的烛火在花丛中摇曳,啪沓……啪沓……是谁走过来了?
终于,刘辉闻到了一阵久违的香味。两道熟悉的影子从身后慢慢拉长,楸瑛和静兰一左一右地出现了。看到他们,刘辉的心情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您在,想什么呢,主上?”从左边缓缓走近的楸瑛还是像以前一样优雅。看到楸瑛的刘辉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记忆的闸门哗啦啦地打开了。珍藏在里面的,既有不想忘记的美好时光,也有拼命想忘记的悲惨时刻。在两人的指引下,刘辉缓缓地进入了装满记忆的暗室,尘封的一幕幕如走马灯在他眼前生动了起来。
突然,顺着往里走的楸瑛和静兰的脚步在什么东西面前停了下来。
那是……摆放了许久许久的紫暗王座。
他已经习惯了与秀丽,静兰,楸瑛话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王座上的事情,还有多久会发生呢?
他慢慢地坐在王位上环顾四周。只剩他一个人的王座上看到的景色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一直坐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重要的臣子们回来。
即使不回来,回不来,他也只是一直在那里等着。
即使是心爱之人葬礼的第二天,他还是得坐在这冰冷的王座上——你在想什么呢,主上……
以前,重华曾经抓到一只乌鸦。那只打开了笼子,获得了自由,然后一溜烟消失了的乌鸦。
要是自己也这样做的话就好了吧。
“如果现在从这个玉座上站起来,问绛攸孤可不可以不干了,他一定会生气的吧……”刘辉对楸瑛说道。
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在月光的映照下,樱花随风起舞。
楸瑛环抱双臂,露出一丝恶作剧般的微笑说:“问问绛攸嘛,我的王……虽然我知道绛攸的答案会是什么……”
“工作得停不下来了吗……”静兰歪着头笑着说。”现在,满足你的愿望就是我们的工作啊。而且,你已经很努力啦,这样就足够了。”
刘辉有些动摇了。即使休息也没关……系吧……
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那一轮胧月。距离十六岁的秀丽进宫的那个春天,已经过了三十年。
“如果重华愿意的话,我的三个儿子她想要哪个就嫁哪个。我们能守护她,让她在蓝州一生无忧。我的大儿子就很好啊,因为他和我很像~”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刘辉和静兰身上突然感到一阵恶寒。静兰抢着说:“刘辉!明天把这个记忆丧失男连同他的三个儿子一起烧了吧!像他一样一天到晚不是逛后宫就是在花街玩的儿子是不会让重华得到幸福的!”
“唔……”刘辉若有所思:“可是蓝家很有钱啊,要是重华嫁给他儿子倒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刘辉你怎么现在说话也和大小姐一样了!”静兰生气地说道。
“哈~哈~既然是这样的话就不能不担心这一点啦,要是儿子和父亲在这个方面一模一样的话……”刘辉摸着下巴,想起政务室里堆得山一样高的求婚对象资料。
这一两年来,后宫的女官军团对重华看守得更紧了,但重华总是有办法偷偷地跑出来,偶然看到过她的高官都在纷纷议论“那个非同寻常的美少女是谁。”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重华出现的频率渐渐地从三天一次,到十天一次,最后变成一个月一次了。即使这样,重华还是没有和刘辉抱怨过什么。她只求能有那么一丁点的自由,让她能在月夜下散步。刘辉并不认为女儿的做法是没有经过思考的行为。
“不过,孤倒是想象不出,重华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听到刘辉说出这样的话,静兰和楸瑛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虽然说是这样说,可能性还是有的呢。重华公主是大小姐的女儿嘛。””主上,难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儿?”
刘辉两手抓着干将,很不干脆地承认了这一事实。”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做好万全准备。你们到时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楸瑛和静兰收起了嬉皮笑脸,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遵旨”,然后消失在夜幕中。
当刘辉从朝议室往仙洞宫走的时候,大片大片的樱花迎面扑来。
刘辉抬头望向樱树,树枝上似乎站着一个黑发的白衣少女。一瞬间,刘辉觉得头上的树枝停着乌鸦,乌鸦正在盯着重华。但这些都是错觉——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三十年前的樱花树下,他向初次见面的秀丽打了招呼。但刚才的那个地方,重华并不在那里。
刘辉迎风喊了一声:“重华!”
在月光的映照下,一个发呆的少女抬起了头。那双聪慧的黑色眼睛,是从秀丽那里继承来的。
没有了风的助力,刚才活力十足的樱花军团不再起舞。刘辉得以借着月光看清女儿的容貌。刘辉渐渐靠近重华,闻到了她身上有沉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