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接下来,他便跪在刘辉面前,为他仔细擦拭起衣摆沾染的雪泥。
刘辉发抖着。已经忘记究竟是因为寒冷,还是有其他原因。他早就学会让恐惧、嫌恶以及不想看见的事物从记忆中消除的技巧。知道这里只有两人独处后,刘辉松了一口气。铠甲虽然冰冷,那人的手却很温暖。当他为自己拂去脸上的雪片后,刘辉更抓住他的手舍不得放开。将那双手压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他的温暖,眼泪就这么滚了出来。心情和初次听见琴声时一样,受到深深的震撼。是因为许久未曾感受到来自他人肌肤的温暖吗?还是睽违一年,终于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又或是为了眼前这人未曾离开自己而欣喜?可能这些都是吧。
刘辉的小手将对方的手压在自己的脸颊上,抬眼望向近在眼前,那人的眼睛。
那双眼令人联想到晴朗的七夕夜晚,布满闪亮星星碎片的夜空。而有如美丽夜空的那双眼也正注视着他。即使有些危险,但刘辉并不在意。
「刘辉太子……你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去呢?」
「我听见……琴的声音……」
「…………」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就在今晚,那琴声会被雪掩埋、消失……」
闻言,旺季忽然低头看了刘辉一眼,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就连兄长都不曾用如此认真、像是大人看大人的表情看过刘辉。会这么做的……只有恐怖的伯伯,和眼前这人。
刘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说。只是——没错,他就只是突然有这种感觉。感觉今夜之后,再也听不到那琴音。像母亲的死与兄长的失踪一样,永远回不来了。
「兄长突然消失不见。我还没学会超过一百的数字该怎么数,但我一天加一个数,数到一百后再重来,已经重复三次了,兄长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好怕那琴声也会像这样,再也不回来了……」
无法清楚说明,开始吞吞吐吐的刘辉脸红了起来,垂下眼睛。
那人沉默着,始终注视着刘辉。过了一会,才静静地开了口。
「……你不希望我消失吗?」
「是啊。」
「就算有一天我会要你『——』也一样吗?」
「——」是个刘辉不懂的字眼。然而即使疑惑地歪着头,冻僵的脸还是拼命的绽开笑容。就算不懂「——」的意思,那总不会比母亲对自己做的事更过分吧。
令人落泪的琴音。来自他人肌肤的温暖。不会从刘辉身边逃离的人。这样就够了。
「是的。」
刹那间,空气停顿了下来。那人从刘辉脸颊抽离双手,反过来握住刘辉的手。
「刘辉太子,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咦?」
「和我一起,离开这座城,舍弃一切。你愿意吗?」
大雪纷飞,落在篝火上的雪片无声地融化消失。
紧握的手传来温热,那是刘辉从未体验过的温度。只要跟这个人走,一定能到一个宽广而温暖的世界吧,那里一定不像现在身处的世界如此冰冷。可是……
「不行,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微笑着拒绝。拒绝了这温柔的邀约。
「我不能走,因为这里是我该在的地方,我必须在这里等我兄长才行。虽然很寂寞又悲伤,也发生了好多难过的事,但我还是得在这里等待。如果没有人等他,他就不会想回来了,不是吗?我能为兄长做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
「讨厌的事,真的有很多。其他兄长也很可怕,我不喜欢。有时候,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好痛苦。即使如此,还是有重要的事物留下,在这里。所以我不能舍弃这些到其他地方去,不能舍弃,不能走……现在还不能。」
说这番话时,那人脸上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已经记不得了。
「我一直都好讨厌母亲,可是当她一死,却觉得自己胸口好像开了一个黑色大洞。虽然不是珍爱的事物,但那仍然是我的一部分,不是能轻易舍弃的……我无法丢掉这些,到其他地方去。如果不带着那些一起走,我就不再是现在的我了。所以我要在这里,等待兄长回来。以我的所有,不逃避也不离开。」
将那些自己也理不清的混乱情感拼命表达出来后,那人温暖的手抚上刘辉的脸颊。
「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呢?」
「等到确定那些我重视的人们不再需要我的时候。」
「到时候你会怎么做?」
「到时候……」
刘辉低下头。他从没想到那之后的事。伸出手,抓住脸颊上温暖的手。
「……到时候,我还可以跟你一起走吗?你愿意等我吗?」
等到那天来临。那人表情扭曲,看起来似乎是想笑,结果却变成哭泣的模样。
紫藤色的战袍飘动,那人张开了口。
「————」
突然刮过一阵强烈的夜风,大片雪花狂飞乱舞。那人回答的话语被风吹散了,刘辉根本没听见。只有当时他鲜明的表情留在心中。若将兄长比喻为纤细的玻璃工艺,那人就可以比喻成一把磨光的宝剑。没错,就像兄长给的那把「莫邪」剑一样美,而且冷硬坚强。这个人,和「恐怖的伯伯」有点像,但也完全不一样。
那双手抱起刘辉,紫藤色的铠甲触感冰冷,但刘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