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州去?不、不会吧……」
「是真的。所以才要日以继夜赶路。」
旺季低喃着「总算是赶上了」。这一路上,用的是连精锐部队都吃不消的行军速度赶路,旺季只希望脱队的人能尽快赶上,却没告知其他理由。
怎么想得到,赶这么急却根本不是为了送食粮。
「难道,您打算在飞蝗前往紫州前,将它们赶尽杀绝吗?」
「当然。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皋韩升无法判断旺季到底是当真,还是只是重复自己的问题而已。不过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蝗虫凸出且透露出空虚的复眼,依然萦绕不去。
「怎么可能办得到!那种东西怎么阻止得了啊,它们可不是人哪!」
「正因如此,所以更要去做。如果阻止不了,半数以上的国民将会死亡。」
说着这句话的侧脸依然淡漠。当皋韩升觉悟到,旺季是发自真心这么说的同时,自己也感到一阵猛烈的羞耻。眼前这个人根本没想过要拿粮食当筹码,做出威胁红州那种低下的事。
「如果不想做,就闭上你的嘴回去吧。我身为王族的一份子,又位居朝廷第二大官,保护国家就是我和朝廷的存在价值。就算一切可能会进行得不顺利,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我,以及你们这些武官,都是为了保卫国家而存在。如果还有这份骨气的话。」
美丽的紫藤色战袍随风飘动。旺季静谧的声音也如同那美丽的颜色一样高贵。
皋韩升眼中突然产生了错觉,仿佛看见眼前的他坐在龙椅上的景象。
「要是什么都不做,事情可能就会演变成连藉口都不需要的严重。而那也是不可饶恕的罪。」
「哼」的一声,旺季望着静兰笑了。表情像是说着:「某位国王就是这样嘛」。皋韩升无法反驳,因为他也知道无法事先预防蝗灾是谁的错。要不是国王对御史大夫葵皇毅的建言书视若无睹,就不会有这种结果了。事到如今,亲眼看见满山遍野的蝗虫,皋韩升找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反驳旺季。
『为了保卫国家而存在。如果还有这份骨气的话。』
总觉得这句话其实是在说,那该是国王与朝廷的义务。
「不用担心,没有准备我也不会贸然前来。过剩的自傲反而会害死人,这点道理我还懂。虽然微不足道,但也算是有所准备……喔?好像来了。」
顺着旺季的视线,皋韩升也朝溪谷的方向俯瞰。只见一匹马正奔出红州关塞,横度那道细细的吊桥。不多久,就看见那匹马驰骋上了山丘。旺季目光才落定,马上的人已经身手矫健地下马了。
「——旺季大人!许久不见,子兰向您请安。」
来人年约四十,从散发出贵族气息的长相可窥见他有良好的出身,不过却少了点蓝楸瑛那种柔软。只有吃过人生中真正的苦,脸上才会出现那种特殊的风霜。在听见「子兰」这个名字时,韩升看见静兰出现些许反应。他注意到韩升的视线,好不容易才又开口说话。
「……此人乃是红州的郡太守,也是包括前方关塞在内,东坡郡这一带的指挥官。在红州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名太守,出众的才能连朝廷都三番两次要他入朝为官。不过他本人却一直坚持担任地方官。」
然而旺季和子兰之间,除了中央大官与地方官员的身分之外,似乎还有着某种内心的羁绊。子兰对旺季的态度绝非阿谀奉承,也没有下属对上司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除了礼仪之外,两人之间还有着难以形容的什么。
「子兰,状况如何?」
「比最糟糕的状况要稍微好一些——就如同我信中提及,准备已经完成。整个红州的太守都统整起来了。」
「做得很好。只不过红州府州官有提出陈情,说贵族派的太守对国试派出身的州宫视若无睹就是了。」
子兰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那个人开口闭口只会说『快想点办法』而已啊。在这么忙的时刻,他竟然说『蝗害又怎样』,『要我们呵快点说明状况』,罗唆得要命。那种人满脑子都只有如何在中央升官,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我不否认确实很想把他当苍蝇一样撵开啦。」
「那么我指示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是。在杂草丛生的地方要找出来并不容易,但原则上全都找齐了,而且每一个都完好无缺。居民们都嚷嚷着这是奇迹呢。我想其他郡应该也没问题才是。」
这时子兰的视线才首次望向一旁的静兰与皋韩升。但因为旺季并没有任何表示,所以子兰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突然之间,各郡府都出现了监察御史,着实令人大吃一惊。老实说一开始还以为那些是冒牌御史呢……御史的人数真有那么多啊?」
「不要问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御史台本身就属于国家机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当榛苏芳的快讯送达时,葵皇毅的确已将全国半数以上的御史都集结到红州了。而其余的大部分则遣往碧州,各州应该只留下最低限度的御史待命。至于人员不足的地方,则派了上层的侍御史过去支援。现在红州可说集结了来自全国,最精明优秀的御史,这是非常难得的事。」
静兰睁圆了双眼。然而,听了这番话更惊讶的人却是子兰。
「连侍御史都出动了?也就是说,让中央监察官前往地方支援罗?这种事真是前所未闻哪!」
「我告诉葵皇毅,一定会在红州结束蝗灾。他一直认为这件事是自己的责任,后悔当初应该闯进笨蛋国王的寝室,不管是大印也好拇指血印也好,都该强迫他盖下印监。在上位者犯下的错必然会连累到下属,皇毅他已经抱定辞官的决心了。但我必须守住他,这个国家需要他。所以我一定要在这里结束这场蝗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