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苏芳?」
「……我还欠小姐很多……」
「欠她的钱也全都还没还吧?」
「嗯。所以……我虽然不是为了国王,但为了小姐,我还是得跟着国王。」
叔牙再次托起下巴,看着苏芳又笑了。这次的笑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我知道了,大家那边就由我去说吧。」
「喂,叔牙,我自己怎么样没有关系,可是大家——」
「别担心。我们都是单纯的笨蛋啊,这种理由已经足够。秀丽如果要扛,我们就得帮她。要是弃她不顾,那岂不是和上面那些利用完就把我们踢到一边去的家伙没什么两样?而且帮他又有什么关系,大家都相信秀丽吧?就算老是失败,只要相信他,支持他,他一定也能成为一个好国王。就像春天时,他也陪我们到最后一样。」
「…………真的可以吗?叔牙。」
「为了秀丽当然可以。国王怎样我不管,可是我相信秀丽。既然现在秀丽不在,那么在她回来之前,当然就该轮到我们加油了不是吗?」
苏芳突然察觉到,现在朝廷里有一个新的派阀诞生了。这个派阀虽然是由一些不受重用的下级贵族组成,也遗不成气候,但这群过去总是被利用,像水藻一样漂来漂去的伙伴们,如今因为秀丽的存在,终于团结成一股力量了。
「虽然我们大家的官位既低,又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至少比起那些中上级贵族,身上的枷锁少多了。虽然不敢说能为她而死,但……不行吗?」
「不,我想小姐一定也不希望那样。我也没打算为她而死啊。要是我死了,我爹的保释金要谁来还。反正我们最会的就是脚底抹油,看苗头不对跑就是了。只不过在那之前,得要留在朝廷,直到留不住为止。同时在不会危害自己的情形下,尽可能的帮小姐收集情报。」
「这样就行了吗?那不是和平常做的没两样?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工作还比那些只会嘴上说大话,却一味明哲保身的中上级贵族干的事要有意义多了!而且又能帮上秀丽的忙。」
一阵摇晃,地震又来了。这次的震度虽然不大却持续很久。叔牙脸色一暗。
「……可是苏芳,说真的你也发现了吧?现在这样不大对劲啊,让人想起之前的状况。」
「……是啊。」
苏芳与叔牙都是在上次的太子之争就身在朝廷的官员,虽然当时的地位比现在更微不足道。
「那时太子之间是明争暗斗,但现在却是一面倒的挨打啊。尤其是贵族派的领袖旺季,在去了红州之后情况更严重。都被逼到这地步了,国王却什么也不表示,反而更助长了对方的气焰。表面上看起来,国王简直是无能到不行。听说宰相会议时,他虽然会出席,却始终保持沉默哪。」
「……一般来说,宰相会议的内容不可能透露给你们这个层级的官员,一定是有人刻意散布的消息吧。」
「是啊。更别说现在时局这么糟,蝗灾加上碧州的地震,就连过去不曾发生地震的贵阳现在也地震频传。我越来越觉得现在的气氛和那时一样了,假如现在要是谁死了——」
总觉得,那样一切就会结束了。
最后这句话,叔牙并未说出口,或许是怕一语成谶吧。苏芳也只是点点头。
咔啦咔啦的,又传来地震摇晃时的声音,以及不知道谁从远方传来的哀号。
脚步声渐渐逼近,苏芳身旁叠得高高的一堆书,就这么崩塌了。
……那天晚上,绦攸铁青着一张脸走出悠舜的尚书令室。手中握着一个紫色的小束口袋。凝视了那袋子一会儿,绦攸便将它粗鲁地塞进怀中,像是不想再看到一样。
迅速迈开脚步,却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去。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想尽快离开尚书令室,绦攸走得又快又急。可是这举动就像是想摆脱自己影子的人,无论走到哪,那条又黑又长的影子却始终跟随着自己。
回过神来,绦攸才意识到自己走到府库。停下脚步,发现府库内烛影晃动。也不知何故,绦攸认为那应该是刘辉。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方才与悠舜之间的对话便从脑中浮现,怀中的紫色小袋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无视于那沉甸甸的感觉,绦攸走入府库,正如预料,看见那熟悉的背影。小小的烛台下,堆满了资料与书籍。但案前那张侧脸与其说是专注,不如说是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该说是心不在焉呢,还是纷乱的心思好不容易只能集中到这种程度,总之刘辉露出茫然的目光。最近他的眼神总是这样的。
绦攸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好,只好沉默地走过去,拉开刘辉身边的椅子。
绦攸眼角余光扫到刘辉的浏海晃了晃,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其他原因就是了。从位于墙壁高处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一颗令人不舒服的红色星星。那颗星星出现在夜空中,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绦攸知道这颗星在占星上代表了什么意思,但他却视若无睹。就像对怀中的紫色小袋一样。
仔细一看,刘辉身边堆得高高的那些书,不禁感到讶异。
「……贵族录?」
「榛苏芳他……拿来给孤的。」
刘辉终于开口。那语气微弱得甚至比不上一个叹息。从声音可以知道他正深陷迷宫,而且越走越深,四处找不到出口。不断的迷路使他再也无法思考,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走下去。然而面对这样的刘辉,绦攸却无法发怒。
现在的刘辉和不久前的绦攸很像。当时的绦攸失去了黎深,现在刘辉也像那样,被旺季铲除了这三年来支撑他的人。站不稳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