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责,但是此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渗入脑髓难以散去。不只是为了秀丽,还有其他原因。
这个家很不对劲。像某种长久以来累积了好几层的沉淀物,笼罩着这个家族,使人们的生存之道呈现某种歪斜被封闭在此,并且散发出甜腻的腐臭,像即将从角落默默的逐渐坏死一般。父亲缥璃樱虽然是个怪人,但他什么都懒得做,也就不会带来什么危害。可是,瑠花不一样。
瑠花。
近距离传来一声叹气。彷佛有谁看穿了璃樱脑中卑劣的想法,令他吓了一跳。不知何时楸瑛来到身边,为了让璃樱冷静下来,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如果是会让你露出这么奇怪表情的方法,那还是不要采用比较好喔。快把它忘了吧!”
“……”
璃樱张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
璃樱不想让楸瑛看到自己的表情,于是撇开了头。
*****
风平浪静地又过了几天后——某天晚上,当秀丽睡醒时,青色的月光洒满了房中,那是一种神秘的、仿佛能听见萧瑟之声的色彩。就像身处九彩江的湖水下方。不经意地,秀丽发现脸颊上残留着冰冷的泪痕。
秀丽吸吸鼻子,用衣袖擦干泪痕。最近已经很习惯自己在睡着时哭泣了。彷佛至今压抑沉淀的种种情感,现在正缓缓的被洗刷出来似的。在这段什么都不必想,只管放空的时间中,秀丽那些被减损而变小的地方,也的确受到了治愈。这是一段从未有过,彻底休息的时间。如迅所说,比起身体,她真正筋疲力尽的是更深层的地方。
正这么想着,视线一角就瞥见了迅的身影。他踮着脚,悄然没声息地走着,优美的动作宛如一只巨大的野兽,在深夜中朝着外头而去。而秀丽会看到这一幕,真的只是碰巧而已。
秀丽翻起身子,只稍微考虑了一下,便赤着脚跟着迅走了出去。说稍微考虑,其实几乎是不假思索。隐约觉得应该追上去比较好,顶多是这种程度的思考而已。记得楸瑛曾经提过,现在的缥家有些不对劲,但这件事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连秀丽自己也感到很意外,没想到好一段时间习惯了不去动脑筋,一旦开始思考却会觉得如此累人,真可怕。
即使如此,秀丽仍追了出去,或许是因为脑中残留着什么片段线索。怎么想都觉得,迅肯定掌握着某种“关键”。秀丽这颗许久没使用的脑袋,瞬间闪过了那某种“关键”。
暂且不去思考,只是紧跟在迅身后行动,反正迅一定早就发现了,就算途中被他甩掉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迅的行动真的很令人在意,难道他每晚都像这样离开房间到外面来吗?
(嗯?咦,真奇怪,竟然没带着“莫邪”)。
不出所料,尾随了一阵子后,迅停下脚步转身,一脸没辙的表情。
“你要是想跟着,就走在我身边吧,否则很奇怪耶。”
“让我跟着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反正如果觉得不妥,我就会甩开你了。”
果然是这样。
“那你闪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去做什么不妥的事情啰。”
迅没戴眼罩的那只眼,闪着饶富兴味的眼光。
“看来你恢复许多了嘛。算了,就当晚上散散步也不错。”
(和在九彩江时一样……)
那时也像这样,与迅两人走往宝镜山神社。
和迅并肩走着的秀丽一边环顾四周。由于之前身体还未恢复到能自由走动,加上璃樱与楸瑛不大赞成,所以像这样“走远”,还是来到缥家之后的第一次。
走廊上,等距离的点燃了火把,让整个宫殿酝酿出一股幽艳之色,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或许也因为杳无人迹,使人陷入是否迷失在另外一个世界的错觉。秀丽抬头远望,只见月光照耀之下,有着漆黑巨大的暗影一直延伸出去。
“是山?”
“是啊,早上来看更壮观。听璃樱说,这座巨大的山脉,一年四季都像戴着雪白棉花帽一样喔。而且其标高之高,连蓝州的卧龙山脉都无法相提并论。现在这个时期,大雪山地带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
“雪山!?可是,我并不觉得特别寒冷呀?感觉和贵阳的秋天差不多。”
“我们身处缥家领地之内,只有这里受到调节,使其适宜人居住。大巫女可是很厉害的。这里确实是除了使用法术之外无法抵达的地域。我试过离开这里到外面探看,那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就算是我,不出三天也会死掉吧?缥家并非使用了奇妙的幻术把这里隔绝起来,而是这里本来就是一个无法进出的区域。”
秀丽感到背脊一阵微微发寒。蓝州的卧龙山脉标高之高,乃国内首屈一指。可是,迅却说这里是卧龙山脉也难以相提并论的大山脉地带?而且是无法进出的隔绝之境?
“这里,是位于国土的哪里?”
“只要稍微想一想,你就会知道了。但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让我说的话,小姐你竟然没有马上喊着‘我要去见瑠花大人’而飞奔过去,才更令我不可思议呢。”
秀丽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听着耳边叽叽、叽叽的虫鸣声。
“也罢,见了瑠花,总得跟她说些什么,像是要不要留在缥家,身体要怎么办之类。但我想,你现在应该还没想清楚,见面之后自己该说些什么,对吧?”
迅说的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呆呆说的话,有一种反正都说了,后果一概不负责的感觉。但迅却似乎在某种程度上猜测出秀丽想要知道的答案,说出口的话也让人有种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