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蠢丫头。”
某位女性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地低喃。
朦胧中,微微睁开了眼睛,但究竟是否真的睁开了眼睛,却也无法辨别。
在黑夜的支配之下,房内晕染了整片青白色的月光,那是如冰一般的青色。
眼前站着一位素未谋面的美丽少女,闇夜般乌黑的头发,雪般的肌肤,如血的双唇。
冷淡的眼光仿佛连夏天都无法溶解的残雪,眼光中不带一丝善意。然而不知为何,秀丽却感到眼角一热,眼泪静静地流下。心底某处或许知道流泪的理由,但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秀丽嘴里喃喃地说了什么。但就像脑袋一片模糊,嘴里说了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是至今对谁都说不出口,内心深处的愿望。
青月女王般的少女虽然像是听见了那句话,但别说挑一挑眉,她全身上下的所有部位,甚至没有任何地方出现丝毫动摇。
“真是个蠢丫头,你想求我的竟是这个愿望吗?”
少女冷冷地不带任何感情重复了这句话。
“有意思。那么,我需要身体。你的这副身体——我收下了。”
口中是若无其事的淡然,动作更是优雅。少女樱贝般的指甲忽然抽长。
那双透着青白色的指尖,仿佛触摸着什么珍贵的事物,轻轻抚上秀丽耳朵的正下方,而那动作是优雅无比。
不知道是不能动,还是不想动,秀丽自己也不明白。
近距离之下,少女完美的五官令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娃娃,她的美貌不同于秀丽至今所见的女性。楚楚可怜又充满妖艳,像是一个明明非常美丽,却谁都无法靠近的娃娃。不知为何,秀丽就是这么认为。少女身上罩着一层盔甲似的“什么”。虽然她看起来像个少女,又像个疲累的老妇人,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十分美丽。如黑炭般的闪亮眼眸深处,有着火光般闪动的“什么”,使得少女看来不是孤独,而是孤高。那比寂寞还要强烈的,对什么的强烈意志……究竟是什么?
少女的脸无声靠近,漂亮的黑发落在秀丽泪湿的脸颊上。与指尖相同的非现实,难以捉摸又确实存在,轻柔的就像羽毛一般的触感。
即使距离近得鼻尖都要碰在一起了,少女仍只管凝视秀丽的眼睛。忽然之间,少女冰冷的表情融化了。刹那,少女眼眸深处中的“什么”,像是被其他东西占据,不知消失到哪去了。不,或许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不得不维持这强大的力量。就算要用尽他人的身体与灵魂。”
女王融化般的微笑着,如血的双唇不经意地压上秀丽的唇。
冰冷,却带着甘美的花香。
秀丽觉得自己即将被掏空的身体,有某种温暖的物体闯入。
从秀丽的眼角滑落最后一颗泪珠。
※
“父亲大人,是我,璃樱。我回来了。”
父亲缥璃樱似乎正打着瞌睡,有些不悦的发呆着。那头或许只是普通白发的银发,夹杂着一缕金色的发丝。而现在,他正慵懒地撩起有着不可思议配色的长发,连撑开眼皮都吃力似的,看着眼前的儿子。
看着每天最喜欢舒舒服服睡觉的父亲,差点忘了还有这种人。毕竟小璃樱在朝廷时,根本没有这种无所事事,只知道睡觉的无业男。虽说父亲已年过八十,外表却还保持着二十几岁的模样。
由于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小璃樱只好去为他端来水盆。如此一来,他倒也乖乖就着水盆洗起脸来。洗脸是没问题,但貌似又将手巾忘得一干二净,湿漉着一张脸思考半天的结果,竟是捞起衣角胡乱抹擦一通。小璃樱见状只好无言的将手巾递到他手上。以父亲那与长相完全不相称的懒散性格,如果小璃樱不这么伺候他,恐怕他连抹布都能满不在乎的拿来擦脸。事实上,就是一个完全和自律两个字沾不上边的邋遢父亲。
不论如何,洗完脸之后,父亲似乎头脑清醒些了,开始上下打量起小璃樱。
“怎么,你三天没回来就长这么大了?”
“啊?三天?”
“记得没错的话,送你到紫州去,不就是大约三天前的事吗?”
小璃樱实在无言以对。这、这个父亲真的是——
或许是他年岁增长的方式异于常人的缘故吧?小璃樱觉察到,父亲对岁月的感觉与平常人大不相同。就像蝉的七天不同于人类的七天那样?又一次,他甚至把今年的冬天与三年前的冬天混为一谈。(而且一遭到小璃樱指摘,就马上撒谎道“那种事我当然知道”。)光阴就在他陷入睡眠时一天一天流逝,加上他对蔷薇公主之外的事毫无兴趣的极端散漫性格,对这样的他而言,现在到底是哪年的春夏秋冬根本不重要吧?
难怪将秀丽带回来之后,他都一直悄然无声。
(原来这个人只觉得过了三天啊!)
能视若无睹这波涛汹涌的半年,父亲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从茶州的瘟疫之后,已经半年了。”
“少骗人了。你去茶州是秋天的事,现在还是秋天不是吗?”
“在那之后已经下过雪、开过樱花,绿色的新叶又再度转红了啦!”
“这样啊?我也是这样觉得啦,不过叶子什么的,这是小事吧?”
才不是小事咧!只能说父亲大概已经老年痴呆了吧?事实上,他这把年纪要是真的犯痴呆也不奇怪。不过话说回来,打从小璃樱出生以来,父亲就是这副模样,所以这毫无疑问是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