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突然被人用力的拉近,接着便听见尽在身边的钝重撞击声。当四周总算不再那么摇晃时,凛张开眼睛才发现保护自己的是悠舜,不禁大惊失色。
“老爷!!怎么这么乱来。你的脚!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只有一点碰撞和擦伤而已。先别管我了,快代替我巡视城内与城下,还有,能不能替我通知官员们,火速确认受灾状况与确保联系管道。这次的地震相当大,请大家特别留意火灾的发生。幸好现在是半夜,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也要当心余震——”
悠舜又接连下了几道指示,凛都点头接下后,拾起滚落在地的拐杖交给悠舜。
“我明白了。不过贵阳竟会发生地震,真是相当罕见啊!”
目送凛走出去后,悠舜想要站起身却办不到。悠舜按压着因激烈晕眩而导致眼前黑影闪动的双目,全身上下不断流淌着令人不快的冷汗。耳中卫兵们四处奔走救灾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世界传来。由于悠舜已交代凛去传达不需确认宰相安危的指示,所以暂时应该不会有人来这里吧,至少还有这一点值得庆幸。
等那阵晕眩过去之后,悠舜才匍匐摸索着找到墙壁,将身体的重量靠到墙上。放眼地震过后一地的混乱,连立足之处都没有的室内,只剩下模糊的阴影。
低头望向自己的左手,指尖在微微地颤抖。近来悠舜的身体已经连走路都有困难,站起身时的晕眩感也日益严重。自己竟能凭着这副即将支离破碎的身体,去到凛的身边。
‘不过,能成为你负荷的,或许不是我。’
那时相握的指尖,先放开的究竟是哪一方?
不管是哪一方,结果都是一样的。在面临天崩地裂的摇晃时,两人竟如此简单的分离。
这场地震,简直就像是在暗示着两人未来的命运。
悠舜仰头望上。打从接受尚书令的职务,回到贵阳之后,人生过得一点也不轻松。就算璃樱没指出自己脸上已出现死相,悠舜也早预料到会这样。即使如此,他还是回到了这里。为了要实现悠舜的心愿,目前除此之外已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虽然不轻松,但在回到自己人生轨道上的现在,悠舜的确……很开心。不只是远远观望自己的人生,而是用尽全力活出自己选择的人生,这让他内心感到无上的振奋。黎深或红家,藉由剥除这些多余的东西,悠舜觉得自己正一点一滴地取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视线一角似乎有什么在弹跳。悠舜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直飞蝗,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呈现暗褐的颜色。暗褐色。悠舜的双眸,忽然染上一层冰冷。
‘这里的虫鸣声与颜色都和茶州不同,真是不可思议呢,老爷。’
每年都与凛一同聆听的虫鸣。
悠舜手中的拐杖无声地动了起来,下个瞬间,他已不带任何感情的击落那只飞蝗。
“凛,我已不再有倾听虫鸣的闲情逸致了。”
即使要他赌上性命,也想亲眼目睹的东西。反过来说,除此之外的东西,他都可以割舍。在不久的将来,其中也包括了凛吧?
凛说了“你拥有负荷比较好”,那张脸边说着似乎想要哭泣。
‘不过,能成为你负荷的,或许不是我。’
能够绊住悠舜脚步的,脚链。
黑色的天花板像是无底的沼泽。悠舜抬头望着那彷如人生的黑色,喃喃低语:
“凛,如果连你都办不到,那就没有任何人能够牵绊住我了吧?”
当自己毫不犹豫放开凛的手时,一定是悠舜完全恢复到原本的自己之时。
汗水渗进眼睛,让悠舜闭上双眼。还有多少时间,能让自己为凛做些什么呢?
外头传来为了报告受灾状况而匆忙奔入的官员脚步声。扮演尚书令的时间到了,悠舜克制着晕眩、拭去汗水,当他以手撑住墙壁,颤抖着膝盖站起身时,已经将凛的事情从脑袋中抹去。被拐杖击毙的飞蝗、地震,悠舜非常疲累似的深呼吸吐气。
“啊,又要开始忙起来啦!”
拄着拐杖拖着脚,肺部传来一阵刺痛。或许最后不是凛也不是其他的谁,真正能绊住悠舜使他停留的,或许是死神吧?死亡才是永远的负荷。
那也无妨,就将这副身体用到不堪使用吧。和凛想比,自己的身体根本不重要。问题是,对自己来说,还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
总算是靠着一击之力来到椅子边,一边调整呼吸,悠舜想起了国王而苦笑起来。
国王最大的弱点就在这里吧?无法割舍重要的东西。
无论是谁,都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才能够向上爬。而那些被舍弃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不爱的东西,也不会是不重要的东西。但是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只好默默放手,众人皆如此,才终于能各自抵达人生的巅峰。他们之所以会攻击秀丽,并不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而是察觉到国王为了不放开秀丽总在耍小手段之故。国王也必须要有心理准备,这件事终将成为自己的弱点。到了紧要关头,即使必须牺牲她,仍然得以治国为重,身为国王就要有这样的觉悟。
当刘辉能亲手舍弃秀丽时,或许才是真正成为一位国王的时刻。悠舜这么想。
(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选择秀丽为妃子啊!)
就算要娶红家的直系女子为妻,至少也该选红玖琅的女儿世罗姬。声称“朝廷里也该有女性官员”而接纳秀丽从政,那就应该贯彻这一点。如今并非世罗而是选择了秀丽成为妃子,这摆明昭告天下,国王只是因为私心而让自己喜爱的女人当官罢了。此事公布之后,刘辉露出不妥的表情,大概是自己也察觉了这一点吧?不是察觉自己中了晏树的巧言令色,而是自己无意中拿晏树说的话当作借口,察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