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无求?
‘让我在你身边吧。至少到我的性命终结为止。我的愿望就只有这个。’
暗夜般的眼神,以及冰似的微笑。璃樱不断反复说着这话,不分四季。
就像这永远不灭的箱中庭院,即使他由少年长成大人,也将不改变。
然而如果夺走她的世界,夺走她的力量,夺走她的自尊,也夺走她的自由的,正是这所谓无欲无求的愿望,那么她根本就无须寻找他与他父亲之间有无差异,因为,他们就都是一样的了。若说这就叫做爱,对她而言爱也好、无欲无求也好,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为手中的二胡调弦,开始奏出曲调。
璃樱所说的任何一个字,都不曾在她内心掀起涟漪。至今如此,今后也是如此。
然而璃樱弹奏的曲调,却渐渐打动她冰冻的心,这时让她察觉到,如果再有个些微的什么,她似乎就能捡起沉没于泥淖中的别的可能性。只是同时却也感到,那“些微的什么”始终像是位于另一个邻近的平行线上,虽然距离已是那么的近,但璃樱——不,是任何人类,却都无法越过那一线。
就像这枷锁般。就算有办法解开,璃樱也不曾解开它,今后也一定不会解开。以这层意义来说,那“些微的什么”也就跟无限的断绝没有两样了。
而事到如今,其他的任何人,也都无法解开这枷锁了吧。
(……那家伙还真是准备了一个很坚固的鸟笼啊。)
就算真有人类能为了杀她而来到这里,同时就算知道如何解开这枷锁的方法,只要一到了她面前,也都必会无功而返。过去只曾有一度,很难得的出现这种状况,但那杀手一旦到了她的面前,果然仍无法下决断。
(……如果能出现轻易解开这枷锁的人类……)
稍微思考了一下,那美丽的嘴唇便自嘲地扭曲起来。真是个蠢念头,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过往几千万个昼夜里,连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这样事。
今后人类再也不可能接触到她的琴弦。就算经过千亿年也一样。
只有等待。无论忍耐了多长久的屈辱,等待的时光依然接近无现场。
是的。帐册一定得吻合。而他们对她的所作所为,也一样会在最后反弹回他们身上,这是必然的结果。
到那时候,就离开这里吧。然后就再也不要看人类第二眼了。
夜风将浓密的蔷薇香带到她身边,她的指尖轻抚着琴弦。
弦音如微波荡漾,朝四面八方传开,好似碰触到了什么。
……不经意地,风猛然停住。她用力的眯起眼睛。这还真叫人吃惊。
“……来者何人?还不现身。”
一顿之后,听见一毫不迟疑踏木踩叶而来的足音。沙沙地,将树丛分开。
……是个如黑夜之剪影般的年轻人。与他手中拿着的刀一样,他的表情与眼神以及他的气息,都是那么淡然冷静而清冽。就算现在眼前掉下一颗流星,他恐怕都会不为所动,仍保持着那份冷静凝视着她吧。然而当他的眼神与她相对那一瞬间,他后脑挽成一束的发,却微微动摇了。表情虽然纹丝不动,但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他内心原本完整的什么,就这么突然的失去锋利。
浓烈的夜蔷薇香气,如飘落的花瓣,袅袅婷婷地降临于无风的中庭。
经过了一段仿佛无穷尽的沉默之后,年轻人才开了口:
“……你就是‘蔷薇公主’吗?”
——就在呛人的蔷薇香气之中,他们就这么相会了。
一
活下去也好死也罢,大概怎样都无所谓吧。
打从留下两个弟弟离开家那时起,邵可就不再回头了。没有一丝放不下。虽然不是打算舍弃一切才出来的,但确实是将一切都留在那里没有带走。
两个弟弟,百合,琵琶的音色,自己的未来——曾在那栋宅邸里拥有的一切。
“这样啊……等雨停了,太阳公公每天都出来的时候,我就回来。”
就连这个约定,也在离开时丢在那里了。脑子里一半想着,或许无法遵守这个诺言吧,不过另一半却也告诉自己这是没办法的。实际上,回来哪天根本就不是晴天而是个暴风雨的日子,之后的邵可也一直毫不在意地打破承诺。
两个弟弟是很重要的,也想守护他们。这是对邵可而言少数的“真实”,也是“生存的目的”。然而,却无法构成“活下去的理由”。只要能够让他们两人活下去,就是要自己死或是其他都无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某处保持着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会这样想,理由不清楚。可能就像姑婆玉环说的一样吧。
——比谁都更有红家一族性格的男人。
被人说是,把一切人类情感都留在母亲肚子里之后,才诞生到这世界的红家长男。
所以自己,一定是天生就欠缺了身为一个人很重要的什么。纵使内心清楚自己是被两位弟弟所爱着,也被他们需要,但却仍事不关己似的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如果是黎深或玖琅的话,一定会为了所爱之人而活吧。就算为了保护自己而将自己封闭在壳里,他们还是很重情分的。就算用的方法错得一塌糊涂,但还是朝着正确的方向。然而邵可,尽管为了他们两人死不足惜,却从来没想过要为他们而活。
……连零都未达到,只是个虚数的爱,究竟还能不能说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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