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奇人也仍然径直走过来,年纪大概三十过半,一个带着像冬天一样冷峻的气质,另一个则让人感觉华美舒畅。看到他们三人,这两人撇了撇嘴。
黎深和奇人也看到了他们,同时皱起了眉。
一时间,这里充满了火药味儿。
迎面走近时,皇毅用颜色浅浅的冰河一样的眼睛盯着两个尚书说道:
“——太不懂规矩了吧,不知道怎么向官位比自己高的人行礼了吗?”
他眉毛动都不动一下,冷冷的低音里自有一种问罪似的威严的力量。
“皇毅,好了,你一开口就多说话。”
终于晏树也开口了,稳重而生气勃勃的笑脸跟皇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官服上随意解开了几个扣子,看上去倒像是要去哪儿赴宴一样。
带着明朗的微笑,晏树看着被朝廷众人畏惧的两个尚书。
“可是呢,我和皇毅都比你们官位要高,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不知你们可肯向我们行礼呢?应该不会省掉吧?郑尚书令不是也说过要明确君臣礼节吗?”
连悠舜都给搬出来了,黎深和奇人不由得咬住了嘴唇。默默让开道,简单地行了礼。事实上,不论岁数、官位还是经验,对方也确实都在他们两个之上。
“好的,谢了,再会。”
两人也不向实际上官位最高的悠舜行礼,径直就要走开,却被黎深叫住了。
“——慢着,怎么没有跟悠舜行礼?”
听到黎深冰冷冷的声音,皇毅没有表情的脸色象是看在悠舜的面子上一样,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
“……我还没注意呢。不过那也该他自己说吧,怎么像个公主一样供着。”
皇毅也不行礼扬长而去,只有晏树对悠舜简单地行了一下礼。
“要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我本来也打算就这么走掉的哦。就像皇毅说的那样,下次还是请您自己说吧。真要人像公主一样保护着可不行哦。”
向他们挥了挥手,晏树也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远了。
——黎深气得将手中扇子狠狠敲向柱子,镀金也掉了,扇子也散了。
之前一直在面具后保持沉默的奇人转向黎深:
“刚才是你不对啊,因为你在悠舜前面说了,所以才会被人家那么教训!”
“什么?人家是先教训了我让我向他行礼,然后想无视悠舜就这么走开的啊!”
“你啊!忍耐这个词语……”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当事人悠舜反倒没办法插得上嘴。
悠舜看好时间,像过去一样敲起了拐杖。“咚”,轻轻的一声。
“好了,到此为止。——黎深,在朝廷任用的官吏中,国试出身的跟荫袭出身的比例各占多少?”
两人的对话中被遗忘的这一点让黎深和奇人都一惊。
资荫制是根据家族背景、祖上的功勋而非国试成绩来选择官员的制度。只要满足条件且其子孙愿意入朝为官,就可以无条件得到官职。因此这种官员基本上都是贵族出身。刚才的葵皇毅和凌晏树两个人,靠的都不是国试而是资荫制进入的仕途。
黎深嘟嘟囔囔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回答道:
“……一度曾经比不过国试派的,可是最近几年都是各占一半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受到旺季和葵皇毅的指导,入朝的资荫制官员中意外的出了不少可用之才。而凌晏树很好的保持了中立,以给旺季和皇毅殿后的身份,跟国试派进行斡旋调停,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悠舜的脑海里浮现出旺季和皇毅的脸。晏树虽然是中立者,却也是皇毅的朋友。支持他们的矜持的不光是家庭出身,更有对自己能力的自信。特别是皇毅和晏树,不但具有足以胜任比黎深和奇人更高官职的能力和经验,而且具有即使正面冲突也不会后退的实力。
跟一般人很难超越国试时的名字显露头角一样,他们能从靠资荫制封得的官位迅速上升到能压制八彩家及其他贵族以及国试派的地步,靠的也不是一般的实力。
这以后该如何领导日渐分裂的两派,如何与之交锋,就成了悠舜的责任。
“明白了,好了,我们快走吧,二位。——好了好了。”
悠舜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两个有些消沉的朋友。
“刚才谢谢你们了,被你们俩像公主一样保护着也不是件让人讨厌的事情。不管被人怎么说了,关于这一点不用放在心上。”
起先在朝廷越深入越紧张的悠舜的表情,如今已经是不管遇到什么都能象喝水一样来者不拒的微笑着面对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已经十年了啊。
虽然知道已经没事了,黎深和奇人仍然忍不住要开口或者伸手做些多余的事,事与愿违牵连到悠舜的事也时有发生。该怎样做才能不着痕迹地帮助、保护悠舜,两人目前仍在摸索之中。
配合着悠舜的步调一边慢慢地走在回廊上,奇人轻轻向他请求道:
“……悠舜,找你的话你再出来。别经常出来走动了。”
“不行啊,不趁能走的时候多走走,就越发不会走了。而且走路的时候比较容易理清思绪,并且多用自己的眼睛到处看看也能有所发现。”
“……那么,拜托你,出来的时候要叫谁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