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感到一阵心悸。这一年来经受了数次激烈斗争的考验之后,一旦真正发起火来,那气魄和凶相,仿佛要把那些高官都生吞下去——这一点大概只有秀丽自己没有意识到。
“这个工作的地方太不正常了!吊儿郎当的什么事都不做都能被养着供着,衙门又不是你父母!凭什么不工作还要给你们发俸禄?简直就是一伙蛀虫!被革职那是理所应当的事!要是在一般的职场早就被辞掉了!而且我们的俸禄来源是税金啊,人民的血汗钱啊!人民流血流汗辛辛苦苦工作缴纳上来的钱,让你们这些什么都不做的人昧下了,被添了大麻烦的不是你们,是纳税人啊!声明一点,在我看来这是一条相当合适的措施!要是我的话也会解雇你们的!不劳动者不得食,这是古往今来的常识!不正常的是朝廷才对!要是不服气的话,只有从现在起好好表现才行!”
被说得哑口无言一个个缩着脖子的冗官中突然传出了平静的赞同的声音。
“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秀丽回头看去,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一边看着大榜,一边苦笑着。大概他也是冗官一员吧,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这些人里面跟秀丽年龄最为接近的一个了。虽然从五官上看还有点少年的痕迹,但是与年龄不相符合的老成气质,让他显得比狸狸更像个大人。
“而且,从这里写着的名字来看,大家都是已经被舍弃了的牺牲者了。大家大概都是地方贵族,或者下层贵族,要不就是国试及第却没能通过吏部考试、还没当上什么官的一般阶层,而且在中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靠山、门路吧?大概即使跟家里说了,也不可能改变现在的情形了。同样是冗官,中等贵族身份以上的名字就没有出现在这个榜上,这大概能说明上层已经达成协议、列出这样的名单了。”
顿时,众人一下都安静了下来。
之前还有精力抱怨的他们,这时候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从他们越发苍白的脸部表情来看,这青年的话是说中他们的心思了。
“……真,真的?我原以为要是跟家里说一声还能想点办法……”
“我,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就是父母给我买的官位……”
“本来就是听说不工作也行才来这里的!这不是骗人嘛!”
“我也是因为听说能一边玩一边拿钱才来的!这难道不就是我的工作吗?”
在一旁听着的秀丽气得头昏,几乎都要晕倒了。真想就这么晕掉,把刚才听到脑子里的对话全部当作是做梦算了。什么父母,什么边玩边过日子——
(……三太……说你?真是对不住……)
就连知道干活的柳晋也比眼前这些男人们可靠的多——而且是现在时。
——怎么可以这样!
在一旁看着秀丽的苏芳,一根根拽着自己的头发。
“……绝望了吧,红秀丽。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哪,我也是。”
“狸狸和他们还有些不一样哦。你是因为失去干劲了才游手好闲的,是吧?这也是常人的心理。那些家伙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过的已经是非正常人的生活了……”
苏芳扬起眉——感觉秀丽说了跟那个吓人的家臣说的一样的话。
——“作为一个人,有着蛮不错的感性哦。”
苏芳挠了挠头,不知为什么视线看得高了。……所以说跟这种直性子的人在一起会很累嘛。他喜欢无所事事,这本是个不争的事实,可——
“而且狸狸,你不是说为了你父亲也要变得积极些的吗?”
“……嗯,适当的变变吧……”
秀丽绷起了脸,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不知为什么,这个女人很了解人的心里话是什么。看起来像是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想法,硬往人心里闯,实际上她从来都不会侵犯别人内心一步,苏芳也输给了她。
虽然比他要小很多,可是说什么也不会真正生气,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可是啊……)
苏芳叹了口气。关于父亲,生或死的可能性各占一半。判刑之前,不管苏芳是否能做什么,父亲的生死都有可能在不相关的地方被决定了。客观地考虑一下,那将画商们灭了口的幕后人物,很有可能也会对狱中的父亲做同样的事。
……各占一半,苏芳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就是这么一回事啊,所以……)
太残酷了、为什么啊,此类正常的理由和感情在这里是完全行不通的,这一点,比秀丽年长在朝廷里已经呆了多年的苏芳早已了解。可是秀丽呢?就算知道这些,又能算得上是真正理解了吗?苏芳有些怀疑。
虽然永远向着最好的结果制定行动方案是件好事,可是,还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这样做就无法振奋起来了。
“别想得太好了”,这话不是苏芳太悲观,而是现实。
(……这现实,以前有人跟这家伙说过吗?……)
稍稍考虑了一下,觉得大概是没有。
(……想想看,她当官这才是第二年……而且还有郑悠舜之类协助,被朝廷最高级别的超有能力的官员们包围着……)
如果周围都是同样不管怎么困难怎么胡来,都不说不可能,一声斩钉截铁的“开工”,就真的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的官吏,那她也就会不考虑最坏的结果就把事情做完了。虎林郡的事就是一个绝佳的例子。那样惊人的事情,平常是不可能的。
“怎么了狸狸?表情很奇怪啊。”
“……呃,没什么。”
虽说这样,那也不代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