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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的一点没错,陶大夫。
那并不是切开的技术。
那是让这个几乎被绝望所摧毁的母亲,背着自己的孩子以一双女性的纤弱脚踝走了这么远的道路的宝物。
只为了也许能够获救的,希望。也许能够牵系住的未来。
如果没有这些的话,人类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只为也许会杀死谁,就拒绝去帮助任何人。这不就根本不配做医生了吗。)
为了去救谁才采取行动,救不了命就不去做,这是怎样的一种傲慢啊。
不可以傲慢。生命并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挽救的。如果想着即使要逆转上天的宿命,也要拉起倾斜的生命之天秤的话。
即使以自己的一切去交换,即使也许会毁灭这条生命,也要倾尽全身全灵的力量。
华娜老师,叶医师,也不可能是一个人都没有杀过的。
被自己这些人视作理所当然的学到的种种医术,也是无数的医生们倾注了心血与拼死的信念才流传下来的。
身为医生就要面对着可能会杀掉谁的矛盾与危险,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失去想要挽救谁的心志。
生命的天秤是不会动的。但即使如此,也要继续去面对人类的生命,这就是成为医生的人所应有的觉悟。
他粗鲁地擦干了泪水。
——我继承到了宝物呢,陶师傅。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粉碎一直走到这里的女性的希望。
(因为我,是一个医生。)
他拼命地向着她微笑起来,握住了他的手。就像叶医师做的一样,他也这样做了。
“……是的,我是医生。走吧。我们会尽量想办法。”
年轻的母亲泪落如雨。
“谢……谢谢您……!谁都……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终于,其他的医生们也擦去了眼泪,抬起了头。
——又一次结束了一个人的执刀的叶医师,向着走进门来的年轻医生们抬起了头。
没有缺少任何一个人。
没有背负着生命的觉悟的话,是不可能回到这里来的。
叶医师露出了这一天的第一个微笑:“……啊——既然是这样的表情,就可以把患者交给你们了。好,加油吧。轻度的患者都在那边睡着。该教得我都教给你们了,而最后的东西你们也都用自己的力量得到了。——去吧。”
医生们只是点了点头,他们用布牢牢地扎住嘴巴,站到了患者们躺着的台子前。
※※※※※
三天后——在漫天的星光下,二胡的音色高亢而悠远的响起。
红红的火光近乎冲天一样的燃烧了起来。
秀丽和燕青运来最后的遗体,叶医师点燃火光,是在月过中天之前的事情。那之后又持续了几刻钟——仿佛无穷无尽一样的燃烧着的火苗,甚至让人忘记了现在时值冬季。
没有一个人睡过一觉,整整三天都靠着惊人的意志力的支撑而连续持刀的医生们,在目送着没能救治的最后一名患者被焚烧的同时,哭泣着不断道歉——然后,好像失去了意识一样的接连倒下。
最后,患者有三分之一亡故,有三分之一到现在也还徘徊在生死边缘。恐怕,在几天之内还会有一半左右被命运带走吧。叶医师如此想道。
能够得救的,大概是两人中有一人的概率。
“……就我所看,没有一个失败啊……”
医生之中唯一留下来的叶医师,看着火苗轻轻地自语。
所有的遗体,叶医师都在最后进行过调查。
年轻的医生们尽管是处于那样的极限状态,却直到面对最后一个病患都维持了最棒的治疗。
没有一个遗体,是死于他们的手上。
如果说几天之内发生了什么奇迹的话,那么这就正是奇迹。
在短短的休息之后,不管何时他们都会哭得双眼通红,可即使如此他们也会回来。就好像是让人看到了,遥远过去的华娜,就算被人骂成是杀人犯,也不肯放开小刀的华娜。
“……秀丽,你不要责备那些小鬼们。谁也无法做到更完美的程度……就算我也一样。有什么非难都由我来接受吧。”
“为什么要责备呢?……照顾着那些倒下的医生们的人,就是去世的患者们的家人以及亲属。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谢谢——有一个年轻的女性泪眼朦胧地握着倒下的医生的手,一再地如此喃喃自语。
她的孩子,现在已经随着火焰而去了天上。
秀丽停下了一直弹奏着二胡的手。梳理着在她的膝盖上,因为过于疲劳而哭着睡着了的珠兰的头发。
珠兰的母亲还在生死边缘徘徊。因为她哭泣着表示害怕睡着,所以秀丽这一段时间一直都为她拉奏二胡充当摇篮曲,而且尽可能的留在她的身边。
利英也一直寸步不离地呆在珠兰的身边,他好像已经没有了家人,虽然常被珠兰拉着到处跑,不过最后还是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尽管没什么话语上的安慰,不过光是如此,对于珠兰来说一定已经是很大的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