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活下去吗?」
十年前——被父亲所杀,在堕落进黑暗的中途,他听到了这个深沉的声音。
「你的人生,从出生到死亡的这个瞬间,都一点好事也没有呢。」
这个包含着侮辱的声音,让四岁的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本就算接受了堂主拼命的治疗,他要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他所记得的,只有当时毫无理由地,单纯从心底涌起的强烈的对于生存的渴望。
然后,愿望被实现了。
作为和迟早会到来的“那个时候”进行交换而获得的缓刑。
——影月成为了“他”的“影子”。
“……阳月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也不明白。”
影月靠在书柜上,凝视着下沉的月亮。
在和今晚一样的,好像嘲笑着世人的月牙下面,他们交换了契约。
“可是,从那时开始我的身体就是属于阳月的了。快要死亡的我的灵魂,和阳月的灵魂相比要弱小很多,所以是阳月让我活了下来。在阳月出来的时候我没有记忆,而阳月却拥有我全部记忆就是这个关系。我的身体已经不是属于我的,所以是我借用了他的生命才对。”
香铃紧紧地抓住了影月的衣服:“……怎么会这样……这样太奇怪了。这不就好像——你被名叫‘阳月'的妖怪附身了一样吗?”
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让影月活了下来的“阳月”。
影月也曾经不止一次地认为,它的真实身份也许就是这样。
“是啊。不过那个‘妖怪'和我定下了几个约定。成为身体主人的阳月,只要愿意的话就可以把我的意识压下去,自己来到’外面'.其实就算是现在,阳月也随时可以让我简单地‘消失'.”
香铃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影月微微一笑,想起了成为另一个自己的他虽然不知道会支撑多久,不过阳月宣告过,最长也不过是二十年。
快要消失的影月的灵魂,没有阳月的帮助就无法活下去。可是仅仅是与过于强大的阳月的存在共存就在逐渐削弱着影月的灵魂。而“阳月”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被那个力量所压制的“影月”的命就消失得越快。
阳月只要愿意,随时都能让“影月”消失。
可是,阳月没有那么做。
不仅如此,除了在“碰到酒”这个唯一的条件下,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交给了影月。虽然也有过没喝酒就失去记忆的经验,但是那真的是少之又少。
愚蠢透顶,如果是阳月的话也许会这么说。
可是确实,影月的灵魂之命脉是自然消亡的,而阳月等到了最后。
最长也不过二十年——可是其实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明天吗?后天吗?一个月后吗?还是一年后——
就算是如假包换地和死亡为邻,影月却还是渴望着生存。
而且,在那白银的世界,他还实现了自己的另一个愿望——“……啊,夜晚要结束了。”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只抓着影月的衣服知道泛白的手掌。
“我不能不去石荣村。”
“在这么……糟糕的时期?”
“正因为如此才要去,我必须做我能做的事情。”
在星星落下的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在仅存的短短时间内,把州牧的工作做到最好。
可是,命运之手却转动了车轮。
原本应该逝去的过去,却再次在眼前出现。
“……西华村同样是因为那种病而全灭。我所爱的村子已经再也不在了……”
被掩埋在雪中,现在也静静地长眠的最爱的故乡。
曾经什么也无法做,只能守望着死亡的自己。
「我有时会想,如果能如同朝廷在地方上派遣的官员一样,医生之间也能形成什么样的联盟,有什么能够互相联络的手法或者场所就好了。那种只要过去了那里,就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医生,了解治疗方法,而且药品和治疗器具都很齐全的地方。」
在疾病侵袭西华村之前,堂主时不时会如此嘀咕。
老实说,影月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在那之前,还没有堂主大人不知道的病。几乎所以去世的患者,都是因为病情已经发展到了无药可救的末期。特意来到西华村的绝大多数外部患者,都是在镇上或者是都市被判定为无药可救的病人和伤员,然后他们就像是为了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地只听说了传言就来到西华村。而如果收到书信说患者无法动弹的话,堂主就会主动下山去治疗。而几乎所有的生命,都被堂主大人救了回来。
「可是影月……如果是其他医生的话,也许会用其他的方法救回他们呢」
在他安慰因为失去患者而呜呜哭泣的堂主的时候,必定都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所以影月想要接受国试,成为官吏。如果自己成为了高官的话,就一定可以实现堂主的愿望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他不否认自己有犹豫过。因为只有在堂主的身边,才是影月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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