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大摇大摆的慢步走动,身旁则有大批慌慌张张的脚步声紧紧跟随——然而这个脚步声……
发出的声响只有一个。规律、规律。朝着原本专门囚禁重刑犯的这座高塔最顶层,毫不迟疑的笔直走来。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宛若在众人簇拥之下悠然前行的国王一般,不间断的优雅响起。
悠舜精准的识破脚步声的主人。就算独自一人留在孤立的高塔顶端,悠舜仍然可以掌握所有情报。对于先前金华所发生的事件也已经充分了解来龙去脉。
最后,脚步声来到厚重的铁门之外打住。
“把自己关在这种地方半年之久,你竟然不会闷得发慌啊,郑悠舜。”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与过去的印象截然不同。曾经让人感觉优柔寡断的优美语调,现在如同一把磨得锐利的刀刃,蕴藏着冷洌阴森的气势。
悠舜微微吐出一口气。
“我也很希望可以有时间发慌,伤脑筋的是就算躲到这里来,事情仍然多得做不完,麻烦您让我忙中偷闲一下吧,茶朔洵大人……请问来此有何贵干?”
悠舜的挖苦换来一阵愉悦的笑声。嵌在铁门上方聊备一格的小窗格并未看见对方的脸,只传来饶富兴味的声音:
“你真是幸福,居然希望可以偷闲,我一直很想试着这么说一次看看。”
“看来您在金华,应该是玩得很尽兴了。”
“消磨时间罢了。”
爽朗的语气并未否认。
“到头来还是一成不变,主要原因仍然出于无聊……郑悠舜,其实我啊,活得非常无趣。原本对凡事就毫无干劲可言,即使一时产生兴趣也是很快就腻了。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三分钟热度是一种缺点。预见未来真的不太好玩,一切变得很无趣,这个世界看起来就像一个虚幻的泡沫,一下子就破灭消失……我真的一直想不透,为什么世人对于活着这件事都不会厌烦呢?”
隔着铁门传来叮当声响。清脆的响声让悠舜攒眉心。
“朔洵大人……您现在手上拿着什么?”
“……你猜是什么?”
叮叮当当,就像表现出朔洵内心所想一般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响。
“朔洵大人。”
“呵呵,就算你想要,只有这个不能给你,这是我对心上人儿寄予相思的唯一物品。”
令人背脊发寒的柔媚声音,不禁让人联想到他疼惜地亲吻着手上物品的模样。
“我说悠舜,真的很神奇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平凡无奇的石头只不过是因为曾经装饰过一个人的头发,就能让我萌生如此特别的心情。”
悠舜叹了一口气。
“您恋爱了?”
“没错,是我的初恋。而且是从出生以来二十九年才终于姗姗来迟的春天,你会祝福我们吧。”
“她身旁的亲人非常可怕,奉劝您趁早抽身比较好。”
“嗯,我知道。所以我很快就收到‘非常私密的寒暄’,不过我觉得这种莽撞的行为有点不对劲,他应该被马踢一次看看,建议你基于同事的情谊,对他提出这个忠告比较好。”
悠舜一时愣怔……看来黎深已经透过某种特殊管道,出手阻拦朔洵恋爱之路。不过遭到那个黎深的毒手,居然有办法逃过一劫——不对……
茶家本身目前并未受到红家施压,这点悠舜非常清楚。
红黎深只针对茶朔洵出手,而且甚至算不上警告。红黎深的字典里没有“警告”这种半调子的字汇。悠舜忘了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发出笑声。
(一旦感情用事便完全失控的你,居然会为了别人而自我克制。)
黎深藉由饶过朔洵一命的这个做法,表达出正由于深爱自己的侄女,因此他不出手的立场。之所以送来“请多多关照”这种完全不符合他一贯作风的书信,也是甚至这个缘故。因为在黎深的心中,能够帮助她的,除了身为州牧副官的悠舜以外,不做第二人想。
红秀丽,名门红家的长千金,彩云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官吏。而且是在最初时骚动之后。让几乎已经决定辞官的长官再度回心转意的少女。
“她告诉我说,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原本以为不再回来的他,回到州府鞠躬道歉之际,悠舜不知有多么感激她。对于秀丽担任州牧,最开心的莫过于燕青跟——自己。
他由衷期待着尚未谋面的两名年轻新任州牧,然而——
“……希望您不要为了打发时间,调戏我们重要的长官,请您尽快改变主意,将手上的‘赐花’归还。”
“……打发时间啊……”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门外传来珠缀饰品的丁丁作响,似乎是做出欹斜着头的动作。
“只有这一次,我觉得这个说法并不恰当,我不会为了打发时间去调戏女人。”
笑意不知不觉从朔洵的声音中消失。
“能够遇见……那位姑娘跟她的二胡,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听着她的二胡度过整整一个月的我,居然一点都不会腻,连我自己也觉得很惊讶,甚至感到害怕。”
悠舜蹙起眉心……害怕?无视于对方的沉默不语,朔洵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继续发言:
“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像她那样让我不会感到厌腻,只有她能够拉奏我所喜欢的二胡。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