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怡人。
即使冬季已经接近尾声,夜晚的风仍然寒冷得让人冻僵。漫步在御花园的宋太傅,呼出的气息也是一片白雾。
曾被誉为全国首席剑士的一代猛将.宋太傅,直到现今依旧比周遭的年轻人来得威武骠悍而且精力充沛、朝气蓬勃。从他位居朝廷文武百官之首、仅次于国王的三师之一,夜半时分却不带任何随扈,独自一人信步蹓跶这一点不难看出。
“……日子过得真快,自你走后转眼已经过了一年了。”
宋太傅停下脚步,抬眼望去,前方是一座楼阁。
相较起城内其他宫殿楼台,这座楼阁显得并不那么辉煌气派。楼阁静静伫立在御花园尽头——却有着如同荡漾在湖心的明月那般的美感。那是唯有历经悠久的岁月才能洗练而出的一种古老深远的静谧。
位于能够将城下风光一览无遗的楼阁顶端,曾经伫立着一名喜爱俯瞰整个国家的男子。
这名男子的目光凝注在遥远的高处,内心时时思索着这个国家与人民的未来。
“我要往上爬,总有一天一定要超越红蓝两家族,这正是我尽忠于太子的目的。”
男子绝口不提自己是为了国家,一再强调这么做全是为了让自己出人头地。话虽如此,他从来不曾使用过鄙劣的手段。出身仅次于王族的名门贵族,绝对不借重茶家的势力,而是凭借一己之力,努力不懈一步一步往上走。他眼中的真诚目光指向何方——宋太傅是再清楚不过。
“或许连你自己也没有察觉吧。”
但至少先王、宋太傅自身以及霄明白。
他所追逐的事物的确是地位、权力与名声,然而他将这些全部运用在国家与百姓之上。他几乎不曾把那种汲汲追求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时常伫立在这座高楼环视国家的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单凭嘴上的说词并不能代表你真正的想法。”
茶鸳洵已经不在人世,一年前策动叛变,不久暴毙身亡。
究竟是谁以那种手法“杀了他”,一时之间毫无头绪。宋太傅身为一位曾经面临无数生死关头、身经百战的将军,完全无法置信他背上的伤口是主要的死因。当时望见平时脸上表情几乎少有波动的同侪铁青着脸、步履蹒跚地走进自己所在的厢房之际,宋太傅随即了然于心。
他马上理解这是鸳洵的希望,也明白他的心思以及采取那种做法的动机。
“单凭嘴上的说词、并不能代表你真正的想法——”
宋太傅再一次低喃。凝望故友昔日所伫立的位置,眼神转为锐利。
这群只认识老年鸳洵的年轻小伙子大概无从了解吧。能够了解他真正目的的恐怕只有自己跟霄太师而已,甚至连邵可也一定不明白。
“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一年——国家机关已经开始逐步运作了,或许跟你当初预期有些出入,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如此,你总不能现在仍然心有罣碍,在阳世流连不去吧。”
“那个人”是个会把该做的工作全部完成的人,严以律己到过渡严苛的地步,从不吝啬付出努力的他,向来与“后悔”或“留恋”这类字眼完全搭不上关系。
“打从听闻这座楼阁出现男子的鬼魂,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位于宋太傅的视线前端——楼阁的最高伫立着一名全身沐浴在月光之下的男子。
那是一名外貌年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略显神经质的五官完全无法想象年老之际那副看起来像个慈祥老者的外貌。面色焦虑的纠结眉心,抿紧薄唇,似是睨视远方般的俯瞰城下的这名男子确实是宋太傅熟知之人。
鸳洵——宋太傅半惊愕的低喃着这个名字。
“……居然、变得那么年轻!”
宋太傅的语气也不自觉回复到年轻时代。立在楼阁顶端,宛若一层薄霭的年轻男子并未发觉宋太傅的视线,顷刻之后以为要变换姿势——却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宋太傅抓搔着头发。
“……偏偏明天是新科进士就任典礼……这下根本睡不着了!”
“您是否已经准备就绪?”
蓝楸瑛一进门,只见一名全身紫色礼服打扮的青年正从窗口往下俯望。
由名门之首蓝家.红家的颜色调和而成的紫色,是这个国家地位最为崇高的色彩,唯有王族才得以使用。
“……大家都到齐了吧!”
“嗯,大概吧!”
“似乎有人尚未到齐。”
“……呃、是的,请不要向微臣询问理由,因为微臣也不清楚。”
刘辉轻笑起来,再度望向窗外。
蔚蓝——蔚蓝的苍穹。万里无云的朗朗晴日。
“天气真好。”
他轻声低喃之后随即旋过身,缓缓步向目的地所在的大殿。
“啊啊、今天天气真好啊,绛攸。”
吏部尚书.红黎深在长廊停下脚步,啪的一声挥开折扇,抬望清朗的蔚蓝天空。
“这天空的颜色与你高中状元,众位达官显宦在酒宴上拼命追着你满场跑,坚持‘一定要成为我家女婿!’的那天一模一样。”
“……!”
硬是被迫忆起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