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后,我前往附近的公园。
那个公园正中央有个大池塘,自然景观十分丰富。绿道沿著池塘而建,零星摆放了几张木制长椅。藤棚下也放了桌子。
虽然是元旦上午,公园里依然能看到一些游客的身影。有带著幼童前来的亲子和大家庭,也有身穿运动衫,新的一年才刚开始就在绿道上慢跑的中年男子。
我看著池塘,并坐上一张长椅。
接著──
「■■。」
我喊出那个名字。
虽然不成声调,但我确实喊出了那个名字。
忽然间,我身旁出现咚的一声。彷佛娇小的身躯轻轻一跃著地的声音。
「你为什么还记得……?」
她的嗓音饱含著困惑。
「以前我看过俗称轮回题材的小说。」
我说著毫无逻辑可言的话。
「那是无限重复同一天的故事。故事中的主角为了突破现状,找到了可以承袭记忆的方法,就是在时间倒转时让自己遭受强烈冲击。他看了同班同学被卡车辗过,有时也会主动闯进事故之中。」
「难道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做出那种事?」
如果她指的是我在醒来前拿枪轰自己的头,那她说得没错。
「因为这种时候必须抱持绝对不能忘记的强烈意志。」
手枪只不过是那个意志的象徵而已。
不过,幸好我成功了。我成功想起了宝贵的回忆。
「你之前说过『不可能一辈子陪在我身边』这种话吧?虽然你觉得无所谓,却让我伤透脑筋。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不是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是整整十六年啊。
我站起身转头一看,就看到又像初次邂逅又似曾相识,看起来既像大人也像少女,一身漆黑哥德萝莉塔装扮的那个女孩──黑色爱丽丝面有难色地笑著。
「我好像玩得太过火了。你居然这么依赖我。」
「……」
原来如此,是我在依赖她啊。我一直以为肯定是她比较黏我,得更正这个认知才行了。
「好啊,我再逗留一阵子吧。」
说完,黑色爱丽丝留下一抹温柔的笑靥,如梦似幻地消失无踪。
我的意识忽然抽离。
就像梦境来到了终点似的──
「谢谢你。」
虽然我在恍惚的意识中这么说,但这句话究竟有没有传入她耳中呢?
§§§
「──同学,起床。已经早上了,而且今天是元旦──」
听见声音后,我的意识逐渐复苏。
我缓缓睁开眼帘──似乎闪过了某种念头,并开口说道:
「黑色爱丽丝……?」
尚未聚焦的视线所捕捉到的,是出现在梦里的那个女孩──不对。是存在于现实的熟悉脸庞。
「啊啊,是佐伯同学……咕啊!」
猜错的代价是一记肘击。
对喔,这里不是学园都市的那座公寓,是我的老家。佐伯同学不可能来喊我起床,梦境的产物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
我行动迟缓地撑起身子。
「早安,尤咪。」
眼前的人是我的妹妹。
因为很久没见了,昨天我们在我的房里一边闲聊,一边看除夕的特别节目。当时她的心情感觉还不错,现在却坏到极点。
「早啊,哥哥。从梦里醒过来了吗?」
「梦……」
虽然久违地在自家房间里睡觉,但没因此睡得特别安稳,却也不至于难以入眠。不过,我似乎作了个梦。
那么,所谓的梦境,到底是发生在浅眠期还是深眠期呢?但就像常常会发生的那种情况,一觉醒来,梦的内容就立刻变得越来越模糊。我到底作了什么样的梦?
「哥,可以问你两件事吗?」
尤咪这么问道,还将原本就平板的声线变得更死板,几乎可说是毫无起伏。
「黑井爱丽丝(注:「黑色」与「黑井」日文发音相同),是哥哥新女友的怪名字吗?」
「……才不是。」
而且我又没有换新女友。
「下一个问题。你这么常被佐伯同学叫醒吗?」
「……嗯,毕竟她常常来过夜。」
我像是要吐血般挤出了这个回答。
真没想到去年黄金周临时编出的谎话,会余波荡漾到这一刻。每次要说些什么来圆谎时,我就会像要贬低自己那般深陷自我厌恶的泥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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