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仿佛沉入黑暗海底深处般的窒息感。结羽太嘴唇微张,不知是太过惊讶还是想说些什么,他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除了倾听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你想要牺牲自己?!你认为只要牺牲掉你自己就可以圆满收场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之后本应该发生的事情呢?难道你要让那一切都化为虚无吗?!」
「……啊。」
结羽太一心只想守护现在的久远,于是就出现了想要牺牲掉自己换取久远的安全的极端想法。他完全没有考虑到,冬夏昨天晚上提到的,关于他和久远的孩子的事情。
想来久远也一定是从冬夏那里听说了孩子的事情吧。她一定是也想要呵护那些孩子吧,结羽太这么想道。
「……抱歉。……真的对不起。」
对于诚恳谢罪的结羽太,久远并没有给予答复。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久远是第一次,对结羽太感到如此恼火。心里头充斥着这种愤怒的情绪,她无法和结羽太正常说话。
旁观的众人也受到这两位的感染,一时间说不出话。『午休时间即将到来,体育馆将会向所有人开放,请各位随意使用』打破了持续良久的沉默的,是校园广播。
舞台另一面传来了人来人往带来的骚动声,紧张的氛围好像稍微有些松动缓和的迹象,冬夏抢先开口了。
「空悟,能不能麻烦你帮大家去买一下午饭?啊,最好可以也买些饮料来,但是好像这里只卖杯装饮料啊……一个人拿不了几杯饮料,三月和花火能不能也一同前去,帮忙拿拿饮料呢?」
三人简单地回应了一句之后,就顺着冬夏找的台阶而下,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那么,结羽太。你能跟我上外面聊几句吗?」
「……好。」
「久远。我稍微借走结羽太一会儿哦。或许你也稍微让脑子冷静一下比较好哟。」
「……嗯。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带着一副说过头之后无比后悔的表情,久远目送结羽太离去。然而对此,结羽太依旧没能说出什么。
*
留下了久远,结羽太和冬夏来到了校园中庭。这是最舒适的季节,夏天的燥热与喧闹逐渐淡去,天空清澈而悠远,今天的天气也很好,正适合在户外活动。四处的长条木椅上,都可以看到单手拿着在各个摊位买来的美食,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的人。从大人到小孩,所有人都被欢乐围绕,于此相对,正靠着自动售货机旁的墙壁,喝着刚买的果汁的两个人的周围,就只剩下被忧郁染成蓝色的不和谐的空气了。
直到结羽太喝完了手中的果汁,冬夏也依旧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痴痴地注视着中庭里的一个又一个路人。
「……你应该有什么事要做,不对吗?」
喝完了果汁,许久未说话的结羽太终究是沉不住气,主动开口问冬夏了。冬夏与结羽太一样,是讨厌做无用功的性子。所以,结羽太认为冬夏本次的行动,也应当有什么意义。
「要做的事的话已经做完了哦。这件事就是将你们两个暂时分离于这个令人不安的氛围之中。」
「……哈啊。」
叹了口气,将身体的重心通过背部交给墙壁,结羽太弯曲了膝盖。盘坐在地上,眼睛盯着离身体更近一些了的地面。
「对不起啊,让你费心了。」
「你要是真的心存歉意,那我希望你不要继续伤害久远了。」
微微抬头,视线终点由地面转移到冬夏身上。冬夏微笑着看着结羽太。冬夏的目光,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同龄女生,结羽太甚至感到自己仿佛正被温柔地拥抱着,情绪也安定下来了。
「说的就是你做的事。我想你心里多半也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了,就不说什么重话了。我差不多先回久远那里去了,若是要我在你们两边作判断的话,我感觉现在还是久远那里更危险一些。毕竟像那样子咆哮发火的久远,我可是第一次见。」
丢下这些话,冬夏就与结羽太告别,独自返回久远那里了。
「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啊。」
几乎是从小与久远形影不离,共同成长的结羽太,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久远动真格发火的样子。最令人窒息的是,事情发展到这种叫人忍无可忍的地步。
不用纠结她是因为什么而生气的了。她是对蔑视自己生命的结羽太本人感到很恼火。
结羽太并非是简简单单得出这个结论的。他结合了听到的有关久远的真相与冬夏的故事综合考虑后,几经犹豫、几度愁绪之后得到了答案——想当然的自我牺牲。
但凡考虑一下留下来的其他人的心情,就能想明白,如果按照结羽太所谓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的话,除了结羽太内心自我满足之外其他什么也没做到。这更加是将一直以回避结羽太的死为目标来进行行动的久远的想法置之不理的举措。
「如果事情反过来,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是我,知道久远即将死去之后肯定也会想方设法,不计一切代价想要救她吧!」
顺着这个想法继续往下想,结羽太想象了久远消失后的世界。顷刻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过度,他的心情立刻就低落了下去。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被冻结了一般,他有一种自己的身体瞬时间变得冰凉刺骨的感觉。
没有那个最重要的人所在的世界,他连想象几秒钟时间,都觉得无比折磨。
将自己摆在久远的立场上,他回想起久远的日记。
「……久远,竟然也喜欢我。总觉得到了现在为止还像是在做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