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事与愿违的第二次终结

  十月七日(星期六)零点七分

  新都家与刻谷家,都有为来访的客人准备的客房。刻谷家由于是社长的居所,本身就门庭若市,来客不少,自然是备有客房的。而新都家,则是在修建房子的时候,参考了刻谷家的布局,就也学模学样地造了一间客房。

  结羽太此时,便刚好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为客人准备的客房里借宿一晚。说是借宿,倒也不尽然,他只是瘫倒在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出神地凝想着。当下关头,实在是难以入眠啊。

  「……她为什么会哭呢?」

  满脑子都在考虑晚饭的时候久远哭泣的原因,结羽太辗转反侧,思绪连篇。虽然她本人说什么事也没有,但这显然只是蹩脚的借口,如果没事,怎么会突然流泪呢?

  从她自告奋勇要做晚饭开始,事情已经显露出种种诡异的迹象了。虽然有发生过在自己的软磨硬泡、极力称赞之下,久远大发慈悲勉强下厨的事情。但她自己主动做晚饭的事,除去12月1日之外,在自己的记忆库里无论如何翻找也找不到第二回了。

  这确实可以说是一件令结羽太无比关心的事情,但是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关心呢?结羽太绞尽脑汁、苦苦思索,只能注意到一点——这件事,大概与自己有着密切关联。

  对了,一定是因为自己前天的告白!久远是一个温柔的女孩。拒绝了结羽太的告白后,觉得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心中便情不自禁升起罪恶感,抱着谢罪之心,为自己做上了这顿料理。没错,这样想的话,就符合逻辑了。尽管从这点无法得出她哭泣的原因,但是至少能说明除此之外的事情。

  虽然还是想不明白理由,但一想到久远可能是因为自己而落泪的,结羽太的心里就如同万箭穿心一般疼痛,有一股名为后悔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可恶,我彻底搞砸了。」

  不由自主地对自己狠狠责怪。

  最想守护的地方,被自己毁坏;最想珍重的人,被自己伤害;想要做到的事,事事皆事与愿违。自己满足于当下的现状,却又幻想着能达到进一步的关系,辗转反侧于迷梦与清醒的边缘,徙倚徘徊在知足和贪婪的彼岸。而对于这样的结羽太,连自己都感到厌恶。

  「……好渴。」

  去喝点水让这些负面情绪快些消散吧,这么想着,结羽太起了身,猛地打开了门。

  却未想到,走廊的灯光照着那一抹单薄的身影——那是久远。

  「结……结羽……太…………!!」

  不过刚刚叫完这声名字,久远便一个箭步奔跑过来,飞扑进结羽太的怀里,她紧紧地抱住了结羽太,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唔、喂?!」

  突然被熊抱住的结羽太,一时间懵在了原地。当他缓过神来,想要抓着久远的肩膀,将自己与她的身子分离开来的时候,却注意到,她小小的身躯正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将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不停地抽泣。

  「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啊……我要怎么办才好?我要怎样……怎样才能救结羽太……也救大家?告诉我……告诉我……谁来……帮帮我……」

  与哭啼声混在一起的是绝望的诉求。结羽太不明白久远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手足无措,只能抱紧久远,不松手。

  从肩膀上拿下来的手无所适从,只好迷茫地在空中徘徊。正当结羽太打算抱住久远,慢慢安抚,使其冷静一些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春夏秋冬』这个名字。

  「冬夏?」

  「小……冬……冬夏?」

  哭得声嘶力竭的久远对结羽太的这句自言自语,给出了一些微弱的反应。响铃声迟迟没有停止,于是结羽太接起了电话。

  「喂?」

  『我在新都家门前,你能给我开开门吗?』

  「哈?你说在家门前……现在吗?」

  『我觉得我要不是现在就在新都家门前的话,叫你给我开门,就没有意义了吧?我只是有些担心久远所以就过来了,能让我进来看看情况吗?』

  当结羽太对久远说好像是冬夏来了的时候,久远离开了结羽太的胸口,小跑去了一楼。

  『呣……看来发生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啊。』

  这么说着,冬夏挂断了电话。结羽太此时也朝着一楼走去,然后在玄关处看到了久远正抱着冬夏继续哭泣的景象。冬夏温柔地抚摸着久远的头,想要安慰她。

  他的脑回路完全跟不上现状,他只是无言地注视着这两个人,浑身被一股浓郁的无力感包裹着。

  *

  三人转移阵地,去往客厅的沙发上入座,但久远的哭声仍旧止不住。冬夏便一直、一直地抚摸着久远的脑袋,很有耐心地安慰着她。结羽太也是老样子,静坐于两人身旁,无计可施。没过多久,久远大概是哭累了,就在冬夏的怀抱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结羽太,你能拿点什么来给久远盖一下吗?」

  结羽太寻来了一床毛毯,便听从了冬夏的指示,坐在了她的旁边。于是冬夏轻轻地放平了久远的身子,并把久远的脑袋搁在了结羽太的大腿上。

  「喂!」

  结羽太正想发声抗议冬夏的所作所为,就低头看到了枕于自己的腿上的睡着了的那个女孩,正露出一张可爱又毫无防备的睡颜。她带着晶莹泪珠的长睫毛正轻轻地颤动着,脸上仍有几道未拭干的泪痕,朱唇微启,均匀而平缓地呼吸着。于是,他只得作罢。

  「看来,她已经到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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