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展歌喉那日过了一周。公演迫在眉睫。大伙都忙于排练。
「你一点都没变。」
突如其来的话,让我错愕。
「从森那里听说了春中学时的事迹。那时可风光了。简直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少胡说,说得我只手遮天似的。」
「不是么?当时谁敢招惹你和辻浦庆。」
居然认识辻浦这名字。不,想必是森说漏了嘴。
「我就一平常人。」
「平常人会插手学生会选举?会逼欺凌者报警自首?会胁迫棒球队换人?」
这家伙,从别处打听了不少。是谁。恐怕听了些细枝末节,自己琢磨了出来。
「你总想替少数人撑腰。住手吧。那是谋反。」
「乱说什么呀。」
「瞧,日本是民主国家对吧?多数即是正义。帮少数说话,和谋反没差了。」
「…………」
「懂了吗?如同于,你秉着正义,为救一人却杀九十九人。」
「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哩。」
简直危言耸听。
上九一色所言,我何尝不知道。简直切肤之痛。为救一人,我对别人下过多少狠手。
「你会的,这是你的做人哲学。对森、筱丸前辈和早伊原前辈而言,高中是人生转折点。我和你的却是小学。我俩变得太早了,才至于如此怪僻。」
我们是同伴咧——上九一色苦笑道。
「真怀念呀,以前纯真的你。我仍旧记得,小学五年级那堂数学课。老师出了一道题,让同学们思考。答案有四个,大家分成了四派争论,最终大多倒戈选了②。正解却是④。你始终坚持④,还被老师夸赞了。那时你却说。」
——老师,我错了。哪怕算出是④,只要大家认为,正解便是②。
「噢,那时你已经圆滑世故了,不过,这番话浇醒了我。看清了现实。真理在权力与多数面前,不过痴人说梦。」
说罢,上九一色冷笑了几声。
我有说过吗。朦朦胧胧记不清了。说过也不足为奇。那时我摒弃了上九一色。为何呢。一直追寻的答案,恐怕就在于此。
不随波逐流不行。身不由己。
为了粉饰自己。为了自欺欺人。
「小时就明知正义敌不过多数。你却不愿罢休,硬要逞英雄。中学时才那般乱来。」
这番冷静分析叫我难受。为何那样做,我从未深究过。
「动动脑筋吧。少数即是罪恶,锄强扶弱即是和正义唱反调。」
「都说了没有,我从未想过当英雄。」
她为何死咬不放?
「胡说。都是高中生了,还幼稚地想着当英雄。人人都败给了现实,你也不例外,究竟要死撑到何时。」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九一色只说了一句。
——别给人做梦了。
「你所谓的出手相助,不过是一场美梦。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认清现实。森会看清自我,又再自卑;筱丸前辈会嫌弃自己肮脏;早伊原前辈会悔恨改了志愿。」
喔喔,原来如此,我总算懂了。上九一色再添一句。
「所以我不会变。抛去伪装追寻真心,我做不出来。那是一场幻梦。不存在的。」
是么。
结果,上九一色选择如此。那时自认互通心意,不料是自作多情。上九一色不会变。不为人所动。即便身心受挫,也会忍痛走下去。
她的前方,究竟有什么呢。
或许是近乎真相的宝物,可绝非幸福。
「别再改变御影了。」
「噢,泼出去的水哪能收回来。」
「别胡说,还有得救。按下B键不就取消咯。」
她在谈游戏么。我听不懂。又是受了鲇川前辈的熏染。
「就这样,我该回去了。」
「喂,还没做完咧。」
「就差一点,拜托了,春。」
算了,我懒得计较。
上九一色最近都早早回去。不知在家捣鼓什么。
我没把话放在心上,就这样,迎来了公演当天。礼堂内座无虚席,不乏家长的身影。必是子女请来的。浅田小有名气,家长顺便瞧一眼闺女的意中人。我在侧幕望着,不由地替台上紧张。
「矢斗君。」
肩膀被拍了,转头过去,原来是御影。她念了一声锵锵,摆出姿势让我瞧。只见她上身乐队T恤,下身制服裙。脸颊贴着星星,头发扎成一束,绑到后面。粉面桃腮,简直变了个人。街上碰见准保认不出。
「小智世帮我化了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