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什么都没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认定我能够带来大笔财富,妈妈并未责备我,只是不断观察我。换作以前,她的眼神大概会让我感到不自在,不过现在我完全不在乎。
我照样前往病房探望弥子姐。我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下着没有赌注的西洋跳棋过日子。弥子姐依然很强,我完全赢不了她。
当时我已经知道弥子姐之所以那么强,是因为她读过许多棋谱,所以只觉得理所当然。据说汀斯雷也是越到晚年越强。
「换句话说,西洋跳棋的强弱等于人生经验的多寡。」
弥子姐说道,下了绝妙的一步棋。
「这样我不就一辈子都赢不了你吗?」
「阿基里斯追乌龟,或许吧。」
我们之间的差距永远不会拉近,我们也永远无法并肩而行。我们心知肚明,总有一天弥子姐会停下脚步,而我会追上她。这个棋盘上就是我们拥有的一切。
「嗯,江都,这确实是正确答案。」
如此笑道的弥子姐,在两天后停下脚步。
弥子姐的直接死因是脑中出现小硬化。这是金块病患者常见的死法。当我接获弥子姐一睡不醒的消息,几乎喘不过气来。
医生本来就说过,不是肺部先硬化,就是脑部先硬化。至少她往生时没有感觉到痛苦,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尤其是对于被留下的我而言。
我接获仁村小姐的通知前往医院,迎接我的是看起来宛若在沉睡的弥子姐。这么说或许很老套,她那副安详的模样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我触摸弥子姐冰冷的手。
据说金块病患者被判定死亡之后,遗体会花上一周左右的时间慢慢地展开最后的硬化。
今后,弥子姐不会腐烂,而是会被结晶逐渐侵蚀,最终被当成检体回收,为了这种疾病的研究而献身。
即使如此,我还是很感谢弥子姐,很庆幸自己认识了她。她发现了那只鲸鱼,我真的很开心。
不知不觉间,夏天即将结束。
我的手边多了十万圆。
*
之后又过了半年。
我乘着船,确认手中信封的厚度。这个动作在我收下信封以后,已经重复过无数次。我总觉得这么做就能够窥知弥子姐的真正用意,因此难过的时候或迷惘的时候都会重复同样的动作。
每当我揣测弥子姐死前的想法时,就仿佛听到她在告诉我,裹足不前是多么愚昧的行为。
从结论说起——
弥子姐并没有在那封遗书上签名。
那一封要把三亿圆转让给我的遗书。
相对地,弥子姐留下一封新遗书。在那封遗书中,她明确表示要把政府给予的绝大部分金钱都捐赠给以前就读的大学。
三亿巨款的去向引发了社会上的轩然大波,最惊讶的当然是我母亲。听说她还冲进疗养院质问出了什么差错,引起一阵骚动。我也被逼问许久,可是我答不出来,因为我真的不知情。
不过,一想到弥子姐在最后一刻自行决定要捐赠给大学,我就有点想笑。
除了捐赠给大学的款项以外,还有其他明确指定去向的东西。
就是对我的赠与。内容是我们两人使用许久的西洋跳棋盘和棋子,以及十万圆——正确说来,是十万零三百二十六圆。
若说我看见棋盘上的信封时不惊讶,就是谎言了。我猜不透弥子姐的心思,甚至无法预测遗书的内容。弥子姐究竟有没有把三亿圆留给我?
答案出人意表,十万零三百二十六圆。如此零碎的金额,我当然猜不中。
弥子姐留给我的物品只有西洋跳棋盘与信封,除此之外,连封信也没有。
所以,我只能自行揣测个中含意。她向来喜欢恶作剧,搞不好是故意留下无解的谜题,期待我一直思索下去。
「快到了,别忘记行李。」
「啊,是。」
我点头附和船长。其实我没什么行李,只有塞了基本用品的背包、弥子姐的西洋跳棋盘和这个信封而已。
最后,我决定一毕业就离开昴台。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晴充。
得知弥子姐并未将巨额遗产留给我,晴充并不惊讶。
「你要独自离开啊?」
在毕业前夕,原订要去毕业旅行的那段期间,晴充曾如此询问我。
这个时期你果然还在昴台嘛——我一面如此暗想,一面回答:「是啊。」
「离开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跟一位很照顾我的疗养院医生商量,他介绍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
「你妈应该很生气吧。」
「嗯,我大概回不了家了。」
「我想也是。」
晴充说道,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这样对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