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弥子姐一直没有醒来。随着疾病恶化,弥子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整整两天都在昏睡。要是弥子姐就这样一睡不醒,该怎么办?可是考虑到现在的状况,或许她继续睡下去比较好——这两种心思互相交错。
此时,病房传来敲门声,是仁村小姐。
「江都同学,呃……有一个人说什么都要见你一面。虽然我拒绝了,可是他一直在鲸鱼的围墙那边大呼小叫……」
「……是媒体的人吗?」
「他说『江都日向欠我人情』。我不认为他真的认识你,但还是跟你说一声。他说会在疗养院附近的巴士站等你。」
「……是吗?」
「如果你不知道是谁,就别去了。」
「不,不要紧,我去。」
我断然说道,收拾物品之后离开病房。
我欠了人情的人——这样的人,我只认识一个。
我从后门经由水道离开疗养院。
如我所料,在巴士站等我的是《现在周刊》的游川。乍看之下,周围没有其他人。
一看见我,游川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你好,江都同学。一阵子不见,你长高啦。」
「……短短期间内,怎么可能长高?」
他说的人情,指的应该是提供弥子姐的相关资讯吧。他把这件事当作有恩于我,固然令我不快,但若是没有他,我至今对弥子姐只怕依然是一无所知。
在沉默之中,我平静地询问:
「把弥子姐和我的事写成报导的是你吗?」
「信不信由你,不是我。」
「要我怎么相信?第一个来昴台的是你,而且我和弥子姐的事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都村弥子的病情,因为疗养院不让我进去。再说,我并不是一天到晚都跟着你。截肢的事我也完全不知道。」
游川没好气地说道。老实说,他看起来不像在撒谎。那会是谁?我把这句话吞了回去,转而问道:「你后来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工作啊。你该不会以为话题人物只有你一个吧?昴台之外多的是值得报导的事。」
「可是,你对我和弥子姐不是很感兴趣吗?对你而言,昴台之外的事比这个更有趣吗?」
「我本来是打算等到都村弥子死了以后再来采访你。」
他看起来不像在说笑。他以为弥子姐死了以后,我的口风就会变松吗?
「我说过了吧?我感兴趣的不是病患本人,而是病患身边的人。就算都村弥子死了,你也还活着。我是打算等到一切结束以后再申请采访你。」
「你以为我会跟你说?」
「嗯,会。你以为被扯进这种事的人能够三缄其口吗?」
现在的我不认为自己会和任何人谈论弥子姐的事,不过,或许以后就不同了。等到弥子姐过世一段时间以后,我就会忘记现在的焦躁感,和别人谈论弥子姐的事吗?在比那篇周刊报导更加美化几分的前提之下。
「和都村弥子一起度过的日子,感觉如何?」
「……我思考过证明的问题。自从听了你那番话以后,我一直在思考。」
「……」
「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是为了钱陪在弥子姐身旁,可是无法证明这一点,就算放弃三亿圆也无法证明。」
游川凝视着我片刻之后,缓缓地站起来。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对金块病这么感兴趣?」
我没想到游川会停下脚步。只见他回过头来,平静地说道:
「我妹妹的男友是金块病患者。」
「……你妹妹?」
「那个男友不顾亲朋好友,打算将钱全部留给我妹妹,而他实际上也这么做了。不过,我妹妹是在他死后才知道这件事。那是一大笔钱,当然闹得满城风雨。那些连探病都没来过、自称是亲戚的人,全都群起围攻我妹妹。」
我听过这个故事,是久保山先生建议我远走高飞时所说的逸事。
「他们说,我妹妹是为了钱而接近那个男人的骗子,甚至还要我妹妹证明她的爱。这是要我妹妹怎么做?砍掉手臂交给他们吗?当然不可能。可是,那些闲杂人等不接受这样的答案。就算我妹妹想放弃那几亿圆,他们的炮火还是没有停歇。」
「……后来怎么了?」
「她还活着,但已经三年没醒了。」
游川淡然说道。我想起久保山先生说过「下场很惨」。
「我妹妹跳窗自杀,不过没有死。这证明了什么吗?还是只被当成想逃避眼前的处境而已?我到现在仍然不明白。」
游川并不是对着我说话,而是望着远方喃喃说道:
「我在寻找证明,不受任何人威胁的证明。」
你觉得找到证明,就能获得慰藉吗——这句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