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覆在里头。我双眼接收到的情报和肌肤感受到的触感,无法顺利连结在一起。脑中一片茫然,这时,我颓靡的大脑接收到胧同学的嗓音。
「在那个转角拐弯以后,就不要紧了喔。」
虽然气喘吁吁,但胧同学没有放慢速度。他说的「不要紧」让人摸不着头绪,但我却真的涌现了某种「不要紧」的感觉,于是以「嗯」回应他。
我被握住的掌心,感受到胧同学的力道。第一次相触的他的掌心内侧,柔软又有弹性,像是猫咪肉球的触感。
*
「不行,我跑不动了……」
胧同学发出没出息的哀号,随后停下脚步。看起来似乎累坏的他,弯下上半身,以双手按着膝盖,试着调整急促的呼吸。我的手指被夹在他的膝盖和掌心之间。若是喊痛,胧同学恐怕就会放开我的手,因此我怀着手掌的血流被阻断的觉悟忍了下来。
「小春春,你的体力意外很好耶。我们已经跑了好一段距离,但你看起来完全不喘。」
我原本想以「说『意外』很失礼耶」回应他,但最后没有这么做。会让胧同学感到意外,代表他大概已在内心确立了我这个人的形象。但他错了,其实我现在连站着都很勉强,双腿仿佛不属于自己那样使不上力。为了取回正常的感觉,我踩踏了地面好几次,但双脚的感觉迟迟没有恢复。
被胧同学握住手的时候,至今未曾体验过的某种感觉向我袭来。这种未知的感觉,每秒都在不断膨胀,现在已在我体内张牙舞爪。从刚才开始,我的身体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漂浮感,仿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每当心脏异常迅速地跳动,身体就跟着愈变愈轻。直到刚才都还沉重不已的胃袋和脑袋,现在却变得缺乏存在感,让人担心它们是不是还完好地留在自己体内。
「你则是一如我想的那样没有体力呢,胧同学。」
被某种不知名力量附身的我的声音,比平常更高亢地回荡在这一带。胧同学像是要跟我的嗓音同步那样不断轻轻点头,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
「可能是运动不足吧~我最近老是偷懒没上体育课。呜呜……刚吃完饭就这样奔跑,肚子有点痛呢。」
皱着鼻子、露出门牙对我笑的胧同学,以另一只空着的手摩擦侧腹。我的身体再次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胧同学抬起上半身,伸了一个懒腰,我原本被他夹在膝盖和掌心之间的手,也因此重获自由。不过,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或发麻的感觉。
「我好久没有这样跑步了呢。」
「我们真的跑了好一段距离。感觉好像来到满远的地方。」
「不是好像,是真的喔。因为,从这里到车站的距离,比从我家到车站的距离还要远呢。」
只是拼命奔跑的我们,完全忘了目的地是车站。或许因为一直看着胧同学吧,我甚至没发现周遭景色改变不少。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跑出阴森的小巷子,现在,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光景。被小型堤防隔开的浅浅河川,以和我们平行的方向缓缓流动。尽管路灯的光芒依旧不可靠,但因为这里能清楚看见月亮,所以周遭比刚才的小巷子要来得明亮。在月光照耀下,河面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好~那么,就以车站为目标,再努力一下吧!」
听到胧同学干劲十足的嗓音,我跟着做好准备,但又马上松懈下来。原本以为他打算继续奔跑到车站,但胧同学的脚步,却迟缓到不输给一旁缓慢流动的河川。与其说是以车站为目标前进,他更像是漫无目的地散步。他边走边大幅度摆动双手,我被握着的手也跟着一起摆荡,仿佛前后摇摆的荡秋千,感觉就像是约会结束后的回家路上。尽管内心激动不已,我仍装出平静的态度,和胧同学一起摆动双手走路。随后,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感觉突然变得好悠哉喔。刚才那样狂奔,就像一场梦似的。不过,我的心脏还是跳得好用力喔。」
「我也是,心脏好像快要爆炸了。」
「这样的话,感觉你不会喷血,而是会喷出咖喱呢。」
我明明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担心,胧同学却只是一笑置之。晚风迎上我受他影响而浮现笑意的脸。或许是因为刚才拼命冲刺,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理由而发烫的脸颊,现在慢慢降温。胧同学也看似很舒服地眯起双眼,扬起下颚享受晚风的洗礼。我的嘴角再次跟着扬起。
风抚过胧同学的发丝,月光落在他的肌肤上。我享受着黑与白的对比渗进眼皮内侧的感觉,原本在视网膜上反复闪烁的红与白光点,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
「哎呀!月娘今天好圆呢。」
发出女性化的感叹后,胧同学仰望夜空。高挂在空中的月亮,确实是满盈的圆形,但因外缘的光芒在灰蒙蒙的天空渗开,轮廓显得有些模糊。看着胧同学满怀感激地仰望说不上罕见的满月,我和他牵着的手感觉快要松开了。
我反射性地缩回自己的手。想到胧同学或许不会重新将我的手握好,感到害怕的我,在十根手指头彻底分开前便自行将它们松开。为了避免再次被牵起,我将双手都插进口袋里。将手上残留的些微触感,封印在洋装小小的口袋里。
「是说,我们为什么要逃走呢?」
「因为,要是跟大哥他们对上眼,就太尴尬了啊。」
「逃走的话也很尴尬啊。」
「啊,对喔……对不起。」
「但这不是你的错啦。就算没有对上眼、就算逃走了,在目击的当下,就已经够尴尬了。」
「对了,你刚才说很好吃的那个布丁啊……」
听到胧同学唐突地搬出布丁的话题,尽管有些诧异,我仍忍不住按住肚子。作为餐后甜点被端上桌的那款布丁,入口即化的程度,足以颠覆我至今累积起来的常识。在有着相同酒窝的母子大力劝说下,尽管很不好意思,我仍吞下三个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