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 欢迎光临胧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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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肩膀抹去脸上不知是汗珠还是眼泪的水分后,门铃第四次响起。无机质的铃声,撼动这个密闭空间里窒碍的空气。在其他家人全都外出的状态下停止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开始流动。我连滚带爬地离开床铺。

  现在是正午过后的时间。我听着第五次响起的门铃声,将眼睛贴上大门上的猫眼,结果震惊得一头撞上门板。透过猫眼的小小孔洞,我窥见外头的访客被这个撞击声吓到,因此缩起肩膀往后退了一步的反应。那是我连作梦都会梦到的胧同学。

  「胧同学,你怎么……怎么会来?」

  「咦,我们昨天不是约好了吗?」

  因为过于震撼而道出的问题,得到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因为隔着大门,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但这的确是胧同学的嗓音。没有接到我第二次的邀请,而是自行决定「以后要多来玩」的胧同学,真的马上又来我家玩了吗?

  可是,不管怎么想,那都算不上是一个约定。只是胧同学擅自做出的决定,我完全没有介入其中。是说,我连脸都没洗就跑过来应门了。要跟胧同学见面的话,我希望能先冲个澡,洗掉睡觉时流的汗;还得换套衣服才行,不能穿着这件满是毛球的运动服跟他见面。更何况,这套运动服还是我自行用剪刀把衣袖和裤管剪短的夏季版本。要是被胧同学目击到这么穷酸的改造版运动服,我今后可会活不下去。再加上家里仍是没有打扫过的状态,就连胧同学昨天用过的那只玻璃杯,都还摆在他坐过的坐垫旁展示。

  我终于慢慢清醒过来的大脑,一瞬间就被困惑彻底淹没。

  「啊……难道我这么做会给你添麻烦吗?」

  胧同学变得更细微而难以听清楚的声音,再次从大门另一头传来。听到他小心翼翼试探的嗓音,我不禁把门打开。原本打算马上否定胧同学的疑虑,但在没有被任何物体阻隔的状态下,一声清晰的「早安」抢先一步直接传入我耳中。迅速以鼓膜回收胧同学带着几分拘谨的嗓音后,我稍微深呼吸一次,才终于开口:

  「怎么会呢!我只是有点吓到而已。」

  「什么啊~太好了,我紧张了一下呢。」

  说着,胧同学以双手按住胸口,露出放心的笑容。就早上见到的第一张面孔而言,刺激实在强烈过头的这个笑容,将我脑中郁闷的情绪彻底驱散了。谢谢你特地过来。欢迎你,胧同学——此刻,我内心已满是这样的想法。

  「不过,对不起喔。我想说你可能还在睡,结果连续按了好几次门铃。」

  嗓音变得高亢的胧同学,以食指在空中重现方才按门铃的动作,还扎扎实实按了五次。我也举起双手,试着同样以肢体语言回应他,但因为不知道做什么动作才好,结果只是把举起来的双手毫无意义地晃了几下。

  「我才应该说对不起,太晚听到门铃声……」

  「应该道歉的人是我。难得的假日,却把你吵醒了。不过,能顺利见到面,真是太好了。」

  最后又补上一句「对吧?」的胧同学,为了征求我的同意而扬起眉毛,还微微歪过头。比起眼前这张让人无法想象是对自己展露出来的表情,「对吧?」这两个字的余韵,彻底让我的大脑融化。因为,听起来就好像完全看穿了我的内心啊。让人心头一紧、感到害羞、却又恨得牙痒痒的败北感,勾起我只有在这种关头才会浮现的好胜心。

  「可是,我不记得有跟你约好耶。突然看到你来,我真的吓了一大跳。」

  「我们昨天约好的啊。没错吧?」

  「那只是你擅自决定以后要常来玩而已……应该是宣言,不是约定呢。」

  「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感觉真的是这样。」

  「啊,对了,我忘记说了!早安!」

  我连忙道出因为惊吓过度而遗忘的问候。差点就像铃木同学那样,表现出每个早上都忽略胧同学的问候的失态。听到我突然无视原本话题,改口向他打招呼,胧同学尽管露出圆瞪双眼的表情,仍以「嗯,早安」再次回应我。

  宛如理所当然、极其正常的对答。我暗自再三回味这几句话的分量。在学校时,绝不可能听到胧同学对我说的这句「早安」,今天我可以独享了。

  「请进、请进。虽然我家依旧又脏又乱就是了。」

  「谢谢。打扰啰~」

  再次登陆我家的胧同学,顶着一头即使是假日也梳理得很整齐的小瓜呆发型,将脱下来的鞋摆好。

  跟昨天相同的光景。跟昨天不同的身影。话说回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既没有穿制服也没有扮女装的胧同学。他身上的小碎花浅紫色衬衫,虽然是女用服装,但穿在男孩子身上也不会过于突兀,是个各方面都游走在界线边缘的选择。明明外头炎热到足以让人睡得满身大汗,但或许是在意晒黑的问题,胧同学仍穿着长袖。这很像他的作风。下半身的裤子,颜色宛如散发着香甜气味的松饼,但因为长度有些不上不下,让他白皙的小腿坦露在外。想到一定又是胧同学把裤头拉得太高的缘故,我感觉自己原本僵硬的脸颊慢慢放松下来。

  「你身上的衬衫好可爱喔,胧同学。」

  「你则是穿得像个运动少女呢,小春春。」

  似曾相识的称赞。既视感吗?又或者我仍在作梦?逃避这个明显摆在眼前的现实的我,现在也只能豁出去了。

  「我带了红茶过来呢。可以让我泡茶吗?」

  为了前往我房间而经过客厅时,胧同学停下脚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似乎是茶叶的东西,以双手捧给我看。一个系上红色缎带的包装物,像是娇小的仓鼠那样躺在他的白皙掌心里。

  包装得很漂亮,却被随意塞进口袋里的茶叶,我总觉得那仿佛象征着胧同学。出门不带包包,不管什么东西都往口袋里塞,感觉很像男孩子的作风;不过,即使明白马上会被拆开,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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